选择变回宫野志保的那一天,灰原哀路过一家琴行,隔着大扇透明的落地窗,她看着里面的一架架钢琴,突然就挪不动脚步了。
“小妹妹,你也很喜欢钢琴吗?要进来坐坐吗?”开门的是一位有着浅色大波浪卷发的年轻女性,脸上洋溢着热情而自信的笑容,半推半就的把她拉进了店里。
“欸?不……等等……”灰原哀一时语塞,拒绝的话停在嘴边,可内心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有个声音在诉说着相反的话语,“那个……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女人满不在意的挥挥手,径直拉起她走向店内最中心的位置,“要一起试试吗?”
灰原哀轻轻点头,然后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之间停留在冰凉琴键上的那一刻,仿佛触电一般的感觉,深呼吸一口气,她稍一用力的按了下去。
钢琴发出的声音沉闷悠扬,体内那些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刹那间破土而出,在一遍又一遍练习过后形成的肌肉记忆中,身体先一步大脑反应过来,流畅舒缓的乐曲自钢琴中顷刻流露出来。
“我果然没有看错,真是个练钢琴的好苗子。”女人侧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灰原哀,“月光曲第一乐章……这么熟练,是有人教过你吗?我自己曾经也是个钢琴老师,能教出这么棒的学生,真想认识认识他啊……”
乐曲戛然而止,灰原哀眨了眨眼睛,在女人不解的神色中,她缓缓开口:“没有了……”
“什么?”
“你想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见面了。”
而且那个人……
从来都没有教过她弹琴。
是她自己每次悄悄看着,然后在无人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模仿着他的动作,直到今日。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以这种方式,突然的想起来一个人。
跟鹤田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算愉快。
那时她年纪尚小,却已经变成在学习之余,出现在实验室的人员之一。
尽管不满这种生活,可她也无能为力,为了姐姐在外面的生活能够过得更好一点,她只能拼尽全力,去向所有人展示自己必须是这个组织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那原本应该是平淡无奇的一天,在单独被调出的实验室内,最中央的桌子上,一团黑黝黝的东西跟这个过分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是把M1911,应该是看守她的守卫的配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鬼使神差的,她把它拿了起来,入手的那一刻,冰凉沉重的钢铁超乎她的意料,手忙脚乱之下,她才只能堪堪握住。
背后实验室的大门突然传来声响,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被倏然拉紧,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下意识的,她将枪口对准了门口的两人。
一个是看管她的守卫,另一个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家伙。
身形修长高大,一身黑衣,脸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之下,她看不清楚。
黑衣男似乎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那人大步走向她,蹲下身子,头抵住枪口,她才得以看清那人苍白的肤色,以及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
一种被野生动物盯上的感觉爬满后背,宫野志保开始抑制不住的想要大口喘气,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无法挪开抵住那人脑袋的枪支,在手抖的愈发明显,几乎要握不住枪以后,那人周身的气场骤然一变,毫无压力的夺过了那把枪。
当着她的面,检查了一遍弹夹后,上膛,打开保险,而后起身转头,毫不犹豫的一枪爆掉了那个守卫的头,喷溅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实验室的大门,只留下一朵硕大妖艳的猩红花朵。
血腥而暴力。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
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向灵活的大脑此刻当场当机,宫野志保喉咙发干,用尽全力才压下那声想要发出来的尖叫。
“你……”
她没办法往下继续说下去了。
守卫被随后赶来的其他守卫带走,瘫软无力的身体仿佛破烂的稻草娃娃,宫野志保再看不下去第二眼,转过身紧紧捂住口鼻,身体却叫嚣着要大口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在大脑仍是一片混乱之际,后背被人轻轻戳了戳,宫野志保艰难的转过头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白纸,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肆意洒脱,是和本人气质完全不符合的好看。
“麦斯卡尔,我的名字。”
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蹲下身子写了些什么递到她的眼前。
“吓到你了?”
废话。
宫野志保内心腹诽,盯着纸张上的字体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正常人谁会没事在别人面前爆个头?
哦不对,这个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