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一过,天就热起来。与天气一同热起来的还有边疆。
历史上,在李治登基后不久,西突厥阿史那贺鲁破乙毗射匮可汗,自号沙钵罗可汗。
李治曾遣程知节西击沙钵罗。
但并州工作让朝廷忙于内斗,便没心思对沙钵罗再次用重兵,历史书上的“显庆二年(657年),唐大将苏定方等大破西突厥,沙钵罗奔□□,被擒。西突厥亡。以其地分置昆陵、蒙池二都护府”的事情也就没发生了,至于“次年,徙安西都护府于龟兹”就更没发生了,安西都护府都已经因新政被撤并了。
这下却轮到沙钵罗倒过来打大唐了。
阿史那贺鲁在太宗时期是唐的臣属,一度为瑶池都护府的都督。到了李治年代,随着他的壮大,战争成了常态,二方之间的关系纠结复杂。要是平时,唐有的是能打仗的文武俱佳的良才,轮不到这么被动。可是州府撤并,守卫着西部边境的道、都护府牌子都撤了,原节度使所辖兵将都在营地按新军制重新调配整编中,旧将职责所限无法出兵,新任命的常驻将军还在路上,新刺史为文官,不懂打仗更无军权及部队临时调用权,那兄弟掐着点趁三天空窗期如入无人之境,三五两下就夺了两个新州,扣了一众大小官员。
夏粮刚收了一批,不是天气恶劣要回家管牛羊的时候,他们打下州府抢了收成和银钱,在两州内以王自居,虽磨刀霍霍却意图不明。
往常打仗,西域的各位多是速战速决,极少往东向城区推进,一是因为穷,后续供给较困难,二是城池作战非他们的强项。这回有了两个州的供给,扣了官员、拿了百姓的命在手上,胆子大了不少。
整编好的唐军队与新到的驻将错失了正面对抗时机,被逼得在城外看着城内着急。朝堂上两派声音互相指责,一说为何要远调统军将官以致贻误了领军时机,一说整编不及时进行耽误了部队规制确立,即使有将也打不了仗,吵吵嚷嚷的,李治气得头疼犯了。
收了新罗后,程知节就被派往东北按新制整编整个北地军队兼守东北门户之职,苏定芳则在护送波斯卑路斯王子返回老家、助他复位夺权的途中。历史上两位懂西域、懂沙钵罗的将军都在千里之外。
新将领还没摸熟西域的特性加上投鼠忌器,战状相当难看。长孙无忌立即请调程知节去收复失地。
“太尉大人,程大人如派往西地与沙钵罗对阵,何人适合前往北地接管,北地军权交割到程大人到达西地最快要一个月以上,是否太晚。”魏元忠在朝堂上越来越硬气,说话声音很洪亮。
“如若只是对阵西蛮,新将绰绰有余,但两州百姓置于番夷刀下,老将临阵才有万全。”
长孙无忌说的也有些道理,刚施了新政得了少许民心,如果不能解决安全问题,老百姓今后也是不会相信朝廷的。
“那太尉大人以为谁可接北地军队?”
“举贤不避亲,新成州刺史长孙溆。”
长孙溆,长孙无忌的儿子,第一批任用的新刺史中的一员,长年外放,谈不上能文能武,这些年不升不降,无过也无功,能在首批并州中留下来,是因为长孙无忌有世袭刺史的恩荣。
他这话一落,魏元忠差点从鼻子里哼出来,但他老人家是上司,皇帝的面子也要保全。
推荐一个业绩不算出色的文官任北地军队一把,结果可想而知,再议。
“长姐,长孙无忌这样跟明抢有何区别,他那儿子当个文官都勉强。现在居然想着将手伸到军队去,那可是北地新八州的军队权。” 魏元忠气哄哄的酒楼里指摘长孙无忌。
若木听了他的叙说,一直在沉思。老谋深算如长孙无忌,这种弱智的建议不是他的风格。
北地至西部两府所在太遥远,再怎么样也不该这样调动。
魏元忠继续道:“兄长,程大人虽是帝后的人,但却是长孙大人推荐去北地领兵的。而卑路斯王子久居长安,当年建立那亡国政权还是太宗授意长孙大人的……”
突厥多在春冬侵犯,因为那时粮草不济,人畜难以生存。此次来攻时节反常且熟门熟路,老将又远水解不了近渴……事过太巧必有妖。
如此的巧合,魏元忠是不是认为沙钵罗是长孙无忌放进来的?长孙无忌虽有权势上的盘算,但护李治和国土之心也是真的。
“圣旨下……”
若木摇摇头,还没理清这里面的道道,又有什么破事要下旨的。圣旨也太不讲究了,动不动下到一个酒楼来。
“沙钵罗犯我西境,占我城池、掠夺百姓,其野蛮……”不是朝堂上没定论么,这旨意是什么情况。“着客卿南木祖兰随尉迟将军西行,收复失地……”。
南木心里一抖,尉迟将军?那个黑脸门神家的儿子!他不是回南岭去了么,什么时候回的?
接完旨两人送公公出门便看见那哥们在门前柳树下栓马。“你又使调虎离山之计,有意思么?”若木上去就给他肩上一拳。“让我去就算了,你害她上那么远的战场,也太不是爷们了。”
尉迟容慢声回道:“把她放长安我心里渗得慌,便干脆带上。”
妹的,她南木祖兰还能把长安成搅翻天不成。若木突然回过神来,“带上她?那个尉迟将军是指你?你不是不入朝堂么?几品?”
不过,只要不是尉迟敬德家那位尉迟将军就行,她呼了口气。
他故意笑眯眯的回道:“三品怀化大将军。”
这个职务居然是长孙无忌推荐的。政见对立和抢人的想法让他不能在朝堂上提出来,他只能下了朝堂再私下提。既躲了队友们的猜测阻拦,也让帝后举双手赞同,人情卖得更是时机。至于帝后同意南木参与,一方面是防尉迟,一方面也是觉得她应该可以让事情更快的解决而不被他一个人抢了功劳,还能给策反尉迟制造机会。
原来尉迟容不是不当官,是嫌职位太低才不接受。
两日后,拿了相关文书、令牌、兵符与权节,南木和尉迟及他院里的几位小鲜肉往西而去。
若木、公羊、长孙留在长安,新政实施更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只是敌对的两方一起去打仗,南木感觉总是怪的。
急行狂奔近十天,俩人到了蒙池州与昆陵州的交界处,这两个州是此次并州最远的州府,为撤安西都护府而设。
二州被占已有月余,想来状况极不太好。
二人直奔营地,西北新将第五容君急奔而出迎接。
也是为难这兄弟了,土生土长的陕西人,就因为将官综合选拔得了第一,多事之地的骨头便扔给他啃,人还没到地盘就给人抢了。
“第五将军!”
“尉迟将军!南木客卿!”八百里快马传信早两天到达,第五将君接到朝廷的命令时,十分惊讶为何还有个女人前来,而且还是客卿身份。
“帝后只给了我等二个月的时间,还请第五将军将详情告知,以便商量对策。”
南木累得坐在席上动弹不得,十分佩服尉迟有如此好的体力,脚没站稳直切战事。
第五将军是经过尉迟他们的综合考评方法留下来的优秀将官,专业能力不容怀疑,唯一受制的便是二州百姓及沙钵罗手上那些州府官员。他动作再猛再快,也快不过架在官员脖子上的刀。
“此两州府临近西地,大部分百姓以牧、农为生,城中百姓不如中原多,各约万余。贺鲁父子各据一城,百姓无法进出。”
也就是兵多于民。这意味着采取拖延政策先饿死的会是百姓。“贺鲁将十姓十万铁骑来犯,我城内百姓一人要将养五人,最多只能撑2个月,现已过去月余,接下来会有百姓要饿死了。”
南木突然出声,“尉迟,他们为何不出城迎战,我方调集的兵士也就十万,守着个即将无粮的死城有什么好处?他既能精确到第五将军到任前占了府城,必是有人通风报信,那利益双方的目的是什么?”
许是想起早先魏元忠对长孙无忌的那番怀疑,她此时也觉得这个事情并不单纯的战争而已,有些凶狠的盯着尉迟。
尉迟有些随意的靠了,淡然的回道:“南木,新战未开,将官内讧可不明智。”
哼,又是这种轻慢的死样子!她出营帐透透气先。
她远远的看着州府城池。两府城区背靠背只隔几十公里,各自的前面是千里之地,让两个最西的地方成为占地面积最大的州府。农郊百姓才把属于自己的地握在手上,盼着下半年有个大丰收,结果铁骑过来,吓得没人敢在田间地头出现,种下的东西自生自灭中。
贺鲁有个儿子叫咥运,在650年应李治之邀曾入长安宿卫,任右骁卫中郎将。后返回突厥,劝其父夺了乙毗咄陆可汗的地盘,在千泉建牙帐,才与唐翻脸。这个人有勇有谋,了解唐朝,关键点应该在他那。
回忆完与他有关的信息,南木心里有大致的想法,再次返回营帐。她斜了一下尉迟容,发现他似乎在认真的想些什么,便直接命令道:“第五将军,携军直捣千泉,十万大军或许就散了。”十万大军来于各部,不是谁当汗谁就有绝对控制权。突厥人骨子里时刻都在盘算自己当老大,部落间常年打得稀里糊涂的。如果把他空无守兵的老巢干掉,这十万大军之盟一散,问题就解决了。“还有,我要进城跟咥运聊聊。”
尉迟突然抬起头看向她,但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正色道:“打千泉我同意,你进城不行。”他是有钦命的三品将军,他说不,第五将军也不能怎么办。
她坚持道:“贺鲁虽是可汗,但这个事情他儿子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他也很明确道:“那也不是你去!”
她扫一眼大帐内的人,“你们去?那谁带兵去灭千泉,谁在昆陵府外领军守阵?你们又了解咥运么?”他俩都不了解,可是她私下与他喝过酒聊过天,当过一阵子的纯朋友。只不过她与咥运的相识刻意还原过。她再次命令道:“第五将军务必打下千泉牙帐,尉迟将军请带人全力打贺鲁所占之城,所有阴诡的手段都可以用,我才有可能与咥运聊出好的结果。”
“南木客卿,城内百姓与州府官员怎么办,我们一直不敢动就是这个原因。”第五容君听她这个粗鲁的布局,当下就急了。
“不管,全力开打!”
不要命的打法才有障眼的效果。尉迟眼睛眯了眯,看了她一眼便点头。
第五容君急了,“尉迟将军,如果这样,不用一天,城内百姓都会被屠尽!”
尉迟淡定的拍拍他的肩,肯定的说道:“南木曾北上与崔大人收了新罗灭了高丽,你要相信她。第五将军,给你三万兵士,带足军粮,即刻整军,三个时辰后出发。”
南木看一眼外面,都是气候不好的地方,但此处民风彪悍啊。
第五容君还是很急,“尉迟将军,西蛮之人没受教化,绝非新罗王那般讲理。”安舜估计在千里外打喷嚏。“他如果扣了南木客卿怎么办,如果在后方反包抄您怎么办,我方更受制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