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包抄是需要时机的,错过了就没什么意义了。至于南木客卿,他想扣就扣了好了,指不定谁吃亏呢。”尉迟容幸灾乐祸看着她笑。
第二天,南木女侠带了尉迟的两个小鲜肉进到咥运所在的州府城池。咥运在位子上翻看她的使者身份凭证,打量三人许久。
“三位如此年轻的佳人前来,咥运倒是没有想到。”
南木心里乐呵,那两位小鲜肉长得比她漂亮,若说是佳人,她算是沾了他们的光。
她笑着轻问:“叶护大人让我等站着说?”
离上次见他过去唐历六年多,现代时间也有三年多。也许是饮食习惯问题,他不是当年那个还算不错的帅哥,体型变得壮实,毛孔粗大,坐那看着有些粗野。
咥运哼哼两声,“使者年轻便罢,居然还是女子。唐皇真是大气,请坐。”
六月天里,那皮毛一体的垫子因帐内高温及长年的使用散发着浓浓的膻味及臭味,差点让南木的思维与呼吸同时背过气去,只好又爬起来站着。
“叶护大人,咱先说好,无论如何要理智,可否?”
“行啊,看来南木使不喜欢我这屋子,不如去府衙如何。”
去了府衙,他一并让人押了州府官在旁坐着,她心里呲道:真不地道。
南木看似随意的理着袖子,学着尉迟慢条斯理的讲话:“叶护大人,我只带了几千人,且全在城外。但我朝怀化大将军现正带了七万人攻打贺鲁可汗所占昆陵州的城池,我到这的同时开打的,至于我韩新将第五将军嘛,昨儿带了数万人朝您的老家千泉去了。大人咱们怎么谈为好?”
他是个很明显的马上民族脾气,立即就翻脸。“你们不怕这两府官员与城中百姓被我剁了?”
她轻笑,“可以剁,剁了后我看你可出得这城、回得了牙帐!意气之争有限度的,城中之粮即使省吃俭用,最多让你们坚持半个月,没了粮食,再好的骑兵也打不过一个普通的农夫,你们千里迢迢难道是为两座死城?如果知道我们夺了牙帐,这十姓十万的兵还会听你父子的?我唐皇既能扶持你父子,也可以扶持其它部落,你说我们要不要理智些?”
他吼道:“如果我根本没想再回牙帐呢?!”声音很大,衙门里都有些声音在回荡。
她明显的愣了一下,在想他不打算回牙帐是什么意思。也许这就是两方不正面打仗的原因。
某个650年,南木与他初识在一个酒馆,当时是为了一个二楼临窗位子争了一番,最后变成拼桌吃饭。那天他心情有些低落,一个人喝了不少的酒,跟她这个陌生人聊什么他后悔来唐了,原以为唐皇可以帮他解决族人的生存问题,没想那个男人成天陷在后宫前朝的斗争中,给他父子称号与职务,但并没有解决他想解决的问题。还说自小受够了东奔西跑游牧的日子、被人驱赶与逃命的日子,作为游牧民族的异类,他一直想要安定,想族人像汉人般春种秋收。
回想到此,她突然来了灵感般,他或许是想要一个可以容下他族人固定生活的地方,他占而不进等的是兵不血刃的谈判,一个唐皇让出州府的谈判。即使现有唐朝百姓不迁移走,西疆这方圆千里的沃野也足够他安顿。如果拿手上的百姓官员胁迫不成谈判失败,他那十万大军只要打赢西地驻军,就能占了此地开为军屯。有城池及土地当靠山,那些部落他将更有控制的能力。
如果真是这样,情况很糟糕。因为不论开打还是开杀,对方都是无所顾忌的,而他们有所顾忌。从时间上看,看似他们将面临断粮,但一旦双方全面开撕,十万对七万,也没有胜算。
南木的眉毛快速的拧巴了一下。这个人在唐朝几年,学会了结合汉人思维与突厥思维思考问题的方法,懂得用胁迫抄近道 、也不怕撕破脸费狠劲。一定要冷静。
她继续道:“没有牙帐,十家之中还有谁听你调遣,腹背受敌的你用那些剩下的人,可有把握打赢我们?”
“那我拖了二城百姓官员一起死,也是值了,哈哈。”在座的官员脸色都变了。“只是你这个女人,有胆在我地盘上直接威胁我。我该如何款待你。”
随行的两个小鲜肉立即抽出腰间的软剑,她制止住了。
她轻轻的笑了一下,“找个酒楼,咱俩单独喝一杯,探寻一个理智的解决之道,现场人这么多,稍不留神就斗狠,对事情没帮助。”他的传令兵正好送来尉迟玩命打昆陵城的消息,犹豫几秒便与她去了酒楼。
这是个汉族人开的酒楼,本也不小,只是被他们占城一个月,酒楼已经不营业了,每天被突厥兵白吃白喝,苦不堪言。
大堂里塞满了突厥兵,南木淡淡的命令道:“让你的兵全滚出去。”他回过头来瞪她。“不安静怎么谈事?”
很快只剩两人坐在二楼临窗位置,从楼上看下去,城市接近停摆状态。
咥运没忍住,问道:“钦使想说什么?”
南木一边摩挲着陶杯,一边说:“叶护大人,你以为拿两府百姓官员可以威胁我皇么。显然你在长安那几年并没有认识他是什么人。”
咥运很自信的说:“新政实施,如果唐皇不想失了民心,应该会慎重。”
“如了你的愿,失了州府仍会失了民心。不谈,最坏不过是这个结局。叶护大人想结束游牧固定而居无可厚非,但不是以这种手法。”
他猛然看着南木,“你怎么知道?”
果然,曾经的他到今天还是这个想法。“多年前你就想这样,可惜唐皇没有满足你的希望。因为民族间可以融合,但不能腾地挪窝。今天仍是。”
咥运更加吃惊:“你究竟是谁?”
“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酒楼的二楼,你独自酒醉,我在不远处恰好听到过你的自语。现如今,旧安西都护府的老将给你通风报信,让你趁着空隙占了两府,如果事成,可汗领地扩展千里,粮食自给,牛羊遍地。可是你就没想过大唐会不惜一切让你抢了地盘也活不下去?如我舍了两城百姓不要,你的牙帐也将不存在,双方打个平手,接下来呢?即使我们不穷兵围打,即使十家部族不生异心,你们带着十万男人在这西地春种秋收?咥运,给你出这个主意人必是不怀好意的。”
他坚持道:“事情一成,其他部族将一同迁来,人口延续不是问题。安西旧将想谋个高职,正好成为我抵御大唐的悍将。”
“那旧将不至于舍了大唐的前途和家族的兴荣,来谋一个偏将。这个棋局是个高手下的,他只是棋子,你在带兵出发之时便注定已经输了。不说你们不擅守城,且只看与我同来的尉迟将军如何攻城,他不管城内所有人的死活,火油、毒药不停的通过百十来个攻城投车扔进去,只要能让城内五万兵士死,牺牲一万百姓又如何。战事过后,我们可以从窄乡迁更多百姓来,正好解了土地分配不够的问题。而你们还剩下什么?”
咥运脸有些发白,这种话从一个女人嘴中铿锵的说出来,可信度是相当高的。“你敢这么说,定是个重要之人,扣下你也能谈判!”
“我再重要不如一城百姓两州官员,这种幼稚的判断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如果我是你,趁着手上还有百姓这个筹码,赶紧就坡下马,给部族寻条生路。”
他气结在那,“你……”
她继续游说,“游牧而居的确艰难,你有此想法不足为怪,可是坚持下去此战你必败,那时部落首领不会再受你父子辖制,你想为族人谋个安定之所的想法也无从实现。给你个建议,与唐皇议和,西突厥如附属唐朝,你父亲仍是可汗且世代相传,大唐甚至可以帮你们统一突厥,你们每年只需交纳岁贡即可,部族百姓只要自愿可在大唐允许的范围内东迁耕种。我们可以联姻、通商设互市。这些都与新罗一样,如何。”
他突然笑出来,诡异的看着南木说:“你这个人如果不在了,事情会变得怎样?”
“你该庆幸是我在,尉迟将军可没有我这仁心仁意。好好想想,三天内给我答复都可以。过了三天,昆陵府城死绝,你可就找不到比这更两全齐美的事了。你不吃点,这菜的味道还不错。”
从他脸色看,应该是没心情吃的。他要真掉了别人的局中,结局会是父死子亡、部族受难。
南木再醒来时,被他捆了扔在衙门的地上,两个小鲜肉也一起捆了。
这人真粗野,饭都没吃完,一掌就把她劈晕了。
“南木钦使,我让人给尉迟将军送信去了,你猜他会怎样?”
南木倒在地上,说话比较吃力,但条理仍在:“按常理,你早该带人后方包抄我昆陵兵将,没有这么做,是担心第五将军那几万人根本没去千泉,而是在暗中等你出动就抢城池再来个前后夹击,或是担心我们会用昆陵城5万守将性命钳制你们。押人谈判是你目前认为还算有胜算的方式,咱们打个赌如何,昆陵府城到这快马最多三个时辰,如果两天之内尉迟将军不来,你按我说的办。”
“好,来人,给他们松绑,送到牢中。”
南木想,一年进两次牢,这要在现代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两天里,那兄弟来看过他们两次,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第三天,人被放了出来。咥运气哄哄的看着他们。
南木散漫的说道:“我猜猜,当是昆陵府城消息很不好。”
他凶狠的骂道:“汉人都是狡诈凶恶之徒。”
她轻笑一下,“人可以三天不吃饭,可是能三天不喝水么?你同意我的条件,解药立即入城。死我们三个还是死你们五万,根本不用考虑那么久。”
他叫道:“你们就不怕我们签了又悔约么?”
“突厥不讲信用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臣明天战的。没关系,回去后我会奏请陛下屯兵三十万于两府,闲时耕种,战时打仗。无聊了去你们地盘上逛逛,混个脸熟。这么大个地方,不怕展不开。”
他指着她,恶狠狠的:“你这个女人实在可恶,好,我签,但我要增加一个小条件:你南木祖兰留在我西地为奴!!”他边说边捶打着桌子,面目狰狞。
“你确定?你就没想过我为何与你定三天之约?”
“为何?”
“因为我那城外的几千兵将在水源头也投了大量的毒,这个城池里所有的人应该都已经喝了这些水了。我们三个要是不完整的回去……”
咣呛……咥运把刺史的办公桌掀了。
下午,没等送信的人口信带到,尉迟便带着人带着印来了。一切都在他掌握一般。
南木他们没空理他,三个人被饿了两天,只能顾着吃东西。
协议上大致签着:西突厥臣于唐,保留世袭汗位,每年岁贡,唐设互市通商,允许牧民在两府以西成为耕农,凡耕农按唐户籍之政入籍分地,可兼有牧民身份,税赋各收。
本来是战况频频的西地,成了唐首个一国两制式的农牧混合管理试点地。
咥运和父亲贺鲁带着部队回草原,尉迟让他们迁到到两府与西突厥最近的草原。待他们赶到边境,第五将军的三万大军也把他的牙帐家眷都迁来了,还有许多牧民拖家带畜的跟了过来。当然,也怕父子二人剩下的八万人临时变卦打第五容君一个措手不及,扣下了他们所有的马匹兵器,并让七万大军全副武装全程跟在后面。
正如大家所了解的突厥人一样,这十姓十家的兵将经历此事后,对于他们父子的权威认可下降到低点,成批的人在唐军的纵容下逃走,待他们见到直系部族之时,只剩下一万人不到。
修整两府就不是尉迟将军的职责了,官员齐备,兵士充足,莫名的还多了几万匹马,不用多久两府就能恢复生产与经济。
他们要尽快返回长安,那边还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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