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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节(1 / 2)

四月至五月间,全国各州府陆续运回实物的金银,统一由户部下设的铸金局回炉溶成大小一致的金砖、银砖后,送入新制的地库中保管理。地库一天迅速的充实起来。

这群现代人休了近一个月假,回到朝里第一件事就是欣赏奇石。

最近东南西北的驻军或州府陆续送来共四块奇石,夜间荧荧透着光,白天又是一副安静的样子。石头上都有天然形成的图纹。武后让人将四块石头按其来的方位拼好镶在紫檀木框中,立在上朝的紫宸殿丹陛不远处,以示大吉。

走近看了看,四石成四色,上面的图案全部是阳纹,很巧合的,四块石头大小几乎一致,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最后阳纹连成一片正好是一条龙的样子,龙嘴正对着中间的圆孔,呈一种吐珠的姿势。

满朝一片欢喜。有大臣拍马屁道:“二圣治下,大唐兴盛繁荣,百姓安居乐业、四周番夷臣服,如今吉石现世,乃圣主良世之意,何不入鲁封禅,以应天愿。”

又有太史令奏报:“先贤得奇石一块已属不易,今现四块奇石实为难得,故臣近来日日观星相,发现古帝星即将正位,与紫薇星成拱形之势,主大唐君明臣服、盛世太平,二圣入鲁,将为后世佳话。”

帝后很高兴,立即准了这个建议,命礼部好生准备,一个月之后出发前往泰山祭礼。

南木大概清楚是个什么状况了,但她不想折腾的天下都苦不堪言,在一众高呼拥护声中不得已出列,“天降吉兆为大唐之福,然大暑之时过于炎热,圣驾此时出行,恐不太妥。”

这也是个正当合理的理由,马上是农历六月,过一个月出发,就是赶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去封禅,前朝后宫加护卫随侍,浩浩汤汤几千人,安置都成问题。

礼部尚书不知是不是想急于有事表现,急忙出来表态,“左仆射此话差矣,太史令早先观测长江以北之地今暑并不酷热,且天示吉兆,便知二圣有上天护佑,不会不妥。”

然后她又制止道:“一月之后正是夏税收缴之时,沿途州府怕是接待不周。”

“如今百姓感念二圣,耽误不了多少事情。”

真是庙堂不知稼穑苦!

“入春之后各地奇事不断,还是慎重为好。”

这是她打算说的最后一句,算是尽了自己的力,求个安心。

武后笑道:“大唐如今国富民强,奇事频出后,太史令详细反复卦测,均为吉兆。所以南木爱卿就不要有所担忧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个月之后,朝中三品以上大员随行,一同入鲁封禅。”

这么热的天出门,帝后怕是准备把大伙折腾个大半死!

尉迟容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武后定事才出列奏报:“能参加封禅大典是我等臣子荣耀,然左仆射身怀有孕,恐怕无法前往,还请二圣原谅。”

尉迟这样讲,必是有其它缘由。南木跟若木对视一眼,向崔慎同时使了眼色。

武后拍掌笑道:“唉呀,今日真是双喜,既然如此,平日好好休息,六部之事崔卿就多担待一些。”说完,又让人赐了一堆东西下来。

等下朝回尚书省,南木特意去找了崔慎,进了他的办公室后把门给关了, “贤弟,此事关系重大,你一定要听好。”

崔慎面色有些沉重,“何事?”

“我有孕是假,不愿去鲁地是真。你也不要去。”

“可总得有个理由罢,中书令既谎称南木有孕便也不会去,一朝五相,如果我也不去,怕是说不过去了。”

“崔慎,我大唐一朝五相全是年轻人,看似风光无限,但盛极必衰的道理你肯定是知道的。既是异世之人必有异人之处,我只能说,此时封禅,于二圣是吉,于我等就是未知了,我不想你有事,懂么?最近一切正常,待到临行前你找个借口推了吧。”

崔慎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南木许久没有如此郑重的称呼过慎了,怕是真的有不妥。那到时我装恶疾吧。”

南木有些愧疚,真诚如崔慎,朝堂上对付得了老奸巨滑,战场上杀得了敌人叛徒,偏偏对于他们简单无条件的信任。

待她回自己的办公室,尉迟在等她,“你一定奇怪那四块石头的来历。”

她是有这个问题,但也大致猜到了是他干的,“那你跟我说说。”

但尉迟告诉她,四块石头来自于东南西北四地,且是他们都去过的四个地方。每个地方都至少有四星中的二星或更多出现,能量场改变便让四块石头显现了。天下归一,石头便也归一,拼在一起成了一条完整的龙。这条龙是权利归属的象征。

“南木,这下你该知道,不论是星相还是地理预示,都是一个结果吧。”

她傻傻的,“你的意思是,那四块石头,那条阳刻的龙,跟帝后没半毛钱关系,跟我们有关系?”

“笨女人,看了那么久,没发现那条龙跟你手上的是同一条啊。”

啊……

接下来的一个月,南木在家装有孕,一开始只是不怎么吃东西,后来是看见吃的,闻见味道便吐得苦胆都出来,最后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临近帝后出发去泰山时,尉迟奏请说她因孕期反应过大,人已虚脱卧床,虽然御医想尽办法仍不见起色,决定带她去郊外别院住,泰山之行便要请假缺席了。他们想想同意了。

然后是崔慎,出发前两天出然满身疹子水泡,人高烧不止。御医看过说是疫病,最好要隔离起来。

最后与帝后、众大臣一起出发的只有若木和魏元忠两位宰相。魏元忠带了兰陵随行。

车队行进至现在的河北境内时,若木的马突然受惊狂奔,最后他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腿,只好由御林军派人送他返回长安。

陪着帝后登上山顶的只有魏元忠这一个宰相。那一天天气很好,也不热。帝后在泰山顶上结束了长达一个时辰的祭拜,看着远处体会着这绝对的至高无上,心里很是满足。

突然,他们发现随行的臣子都被人控制了。御林军迅速与山下冲上来的军队打了起来,只有半个时辰便出了结果。

魏元忠笑着站在他们面前。

武后瞬间明了,问道:“元忠,你打算如何?”

他笑道,“如何?想与你二人换件衣服穿穿,换个房子住住。”

“你这是造反!”

“那又如何呢?……这天下原本也不姓李!”

兰陵从底下挣脱拉着她的人的手,跑到魏元忠面前,“元忠,你要干嘛?”

魏元忠握着兰陵的手,指着山间茫茫一片,“兰陵,你看这山顶的风景可好,俯视着众生如蝼蚁般渺小。武后不是找人测得你是母仪天下的命格么,今日便成了这个预言。”

兰陵脸上有怒气升起,一反往日百事不管的出世心态,“元忠,我不要什么母仪天下,立即收手!”

魏元忠仍旧只是自顾自的,“兰陵,你看山下,已被五万江南兵包围,他们出不去了。朝中几位宰相,病的病,伤的伤,只剩下一个尉迟容暂时还好好的。可是那么远,他也鞭长莫及了。”

兰陵的眼中满是痛色,“元忠你收手,我会求皇兄放了我们,从此我们就当个普通百姓,我陪着你,去哪都可以。”

“兰陵,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他捧着兰陵的脸,笑得很奇怪。“可我不想当个普通的百姓!我要给你最尊贵的。”

武后上前一步,“元忠,是什么让你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利用泰山封禅来背叛我们。”

“背叛?这天下本就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谈何背叛!”

“自古盛世之中谋朝篡位的,有谁成功的?”

魏元忠满心的满足与踌躇,看着茫茫的云海与盛景, “我可以呀,二圣,今日最后再称呼你们一声罢。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心,设计兰陵嫁给我,是我最感谢你们的一件事,所以我不会杀你们的,我会让你们平平安安终老的。”

武后笑着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动了这心思的呢?”

魏元忠的神情陷入久远,“什么时候?好像有些日子罢。记得你们让我赈灾么,你们鼓励我与州府处好关系,所以啊,我不仅与州府处好了关系,还与江南驻军处好了关系。原本是打算除了那几个碍眼的人再动手,不想他们命挺大的,不过没关系的。一病一伤一孕,够他尉迟容去操心了,哪还有心思管你们。”

兰陵忽然不想听他们讲这天下能归谁,一个人慢慢的朝凉亭而去。

武后摇摇头,“元忠,你不会赢的。”

魏元忠从袖中拿出一个卷轴,“为什么不会嬴。你们看看,这是你们赐给尉迟和南木结婚时的空圣旨,我趁他们夫妻去郊外养胎拿了过来,你们只要在上面写明禅位就行了。”

武后哼笑两声,“你真以为你的江南军能对抗得了李将军的御林军和禁军?”

“以前也许不行,但他们在东海打过仗,知道怎么才能取得胜利,再说你们那五千御林军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抵十。写禅让圣旨吧,没什么好拖的,对大家都好。要知道,即使你们不写,我也可以让人仿了你们的笔迹,反正这落款印章是真的。”

武后指指卷轴,“我想,在陛下写之前,元忠你还是看看你的手吧。”

魏元忠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在变紫,且面积越来越大,颜色越来越深。且有刺痛感生出来。

“怎么会这样,你们干了什么?”他狂吼道。

“你真以为中书令大人什么都没发现么?他不来不是因为南木有孕,是等着你自找死路。元忠,一直以来,寒门官员之中陛下与我最信任你,甚至超过了那几位宰相,我们为你嫁公主,为你得罪长孙太尉,直到你今天说出这一切以前,我们都还是相信你的,觉得中书令多虑了。可是你偏偏选择了最错的一条路,你就没想过,有在册护卫三百人的三相府,能那么轻易让你偷了我们赐与他们的空圣旨么。圣旨上有毒,那毒要是在平时也还无事也显不出来,可是遇上这泰山上独有的崖顶翠雪花,便会发作。”

魏元忠一愣,转而面色阴鸷,目光寒凉,“哈哈哈哈,李治、武媚,我即使活不成,你们也别想活,我这就下令山下的江南兵将这山上的官员全部杀了。”

“你呀,真以为江南兵被你那几两金子收买了不成?你命人私开金矿的事情,去年底时便被左仆射和中书令发现了,他们一直没说只是觉得这金子给了兵士也不是坏事,毕竟那些江南兵八成以上是跟他们一起在东海打过仗、死里逃生出来的。你今日若是答应了兰陵,我们会放你们做个富贵夫妻,只是如今脸皮撕成这样,你的面目这样可憎,兰陵不会再原谅你了。”

魏元忠瞪大眼睛,看向亭中不再理会他的兰陵,瞬间又面如死灰。

老人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大抵讲的就是他这样蠢却不自知的。魏相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坐着囚车而归,一路归程,兰陵没再见他一面。

另外的四相收到李维亭关于泰山事件的飞鸽传书时,正在打麻将。崔慎今天输得裤子都快卖了。

他哇哇的叫,“南木,你今日出千了罢,竟连胡四把国士无双,还都是崔某点的炮。”

南木拿起一个麻将响亮的一拍,“你想赖账?堂堂仆射,太不像话。”

崔慎狂拍桌子,“笑话,崔某愿赌服输,若木兄,先借一千两给崔某,就不信她还能胡满贯。”

若木笑着说:“崔大人,她根本不用出千的,你没看这牌是谁替她码的,中书令赌场高手,想让谁胡谁就能胡,懂么?”

“咦哈,竟敢算计崔某,看我不掀了你这别院。”

两人又开打,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南木和若木看了李维亭的飞鸽传书,只是摇头。

南木耻笑道:“就那么点江南兵,他就想成事,书生就是书生。”

若木也是觉得哭笑不得,都不知道是什么给了那个街边书生这样的自信,“他估计也没准备这么早起事,只是机会难得,总比打长安城要好吧,十多万御林军和禁军可不是一点点兵力可以对付的。再说他钱也不够,好不容易私开了个金矿,却被我们的人发现了。”

南木点点头,“他冲着我俩下死手,不只是我们发现了他的秘密、也不只是在朝堂上抢了他的风头,更重要的他知道,只要我们活着,即使他事成,我们也能翻盘让他功败垂成。”

帝后回到长安的时间预计是在九月底。那几人安排好迎接帝后归朝的一应礼仪事务,每天下了班便去吃火锅哈皮,今天是第三天,嘴上都长泡了,还不知死活的叫着要吃香辣锅底。

尉迟拉着南木离前面几位远远的走,她哇哇叫道,“再不快点,好肉又全都给崔慎吃了。”

“南木,我有事跟你说。”

她回过脸看他,他很认真。

“好,我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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