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锦世与南木坐在金茂54层自助餐厅窗户边的位子俯看着陆家嘴。
这是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19岁后的现代生活都是在这里的某栋楼里，与30多个年轻人一起，没有自己的爱好兴趣、生活空间。
南木从唐朝回来后只见过大家一次，随着研究所的解散，各自选择了想要的生活。有时候想起他们，只能站在窗边看看外面，假想他们也许还在那栋楼里。
孙锦世看她呆呆看着外面，“南木，你在想什么。”
她没有转过脸，一直久久的看着那栋楼，“我曾经认识了一群朋友，他们聪明、单身、帅气、开朗，初次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不到你这个年纪。”
“他们是做什么的呢？”
南木眼珠动了一下，“他们……从事的是顶尖的独一无二的科技工作。”
“突然间想起来的？”
她看向他，“人在高处、眼前空旷的时候，容易想起一些平时被忽视的东西。我一年多没见过他们了，不知道大家好不好。”
孙锦世觉得不太可以理解，分开不代表没有联系，“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就好。”
她摇摇头，面无波澜，“我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我听说你是北京人，只是你爸爸工作调动，所以全家来了上海？”
他点点头，“十年前我爸调任上海分公司副理总经理，全家就过来了。成为了北京人眼中的新上海乡下人。”
她听他说这个地域梗，也笑了笑，“这些年有没有想过回北京？”
他再次点点头，“有一些，其实我父母更想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常说的人老思乡。”
哪里是人老才会思乡，看不到前路的时候也会。
晚上回家，尉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看书，弯着腰在捡保险柜里的东西，“你要饿了先吃饭，我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去美国。”
她嘻笑着，“明天？岂不是我可以自由几天了？”
男人摸摸她的卷毛，“整个行程大约半个月，若木也要同去，你要有事找崔慎。当然，我相信没什么事情是你摆不平的，无非是告诉你我不会找他打架。我不在的时候，晚上不要出去应酬。”
她歪着头，“还有呢？”
“要记得时刻想我。”听一个37岁的男人在平静的表情下讲情话，内心需要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他转脸看她表情没有变化，补了一句：“你怎么每回都没反应。”
她正色道：“什么反应，像个哈斯奇一样跳起抱着你说‘我会的、我会的’”
男人恨恨的把手上的领带摔进行李箱，“冲着你的心理状态我就跟那老头子没完，十几年的时间愣是把你变成了一个男人，过分的冷静、缺乏激情，随时随地处于一种斗争的状态，如花似玉的年纪活得苍老无比。”
“他是你爸，你们其实挺像的。”心有执念且难消散，这个共性明显是遗传基因在作祟。
尉迟瞪大了眼睛，叫嚷着，“我像他那个神经？我自私么？我变态么？”
她连忙灭火，“行了，我不提他好吧，一提他你就炸了。”
他这个人是很难情绪失控的，可在她有限的提到容副xx的几次里，他都炸毛。大抵，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块不能被碰的逆鳞。
尉迟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沓子文件，“这是股权转让书，大唐金融下的全资子公司大唐投资归你。”
她抱着这厚厚的一堆文书，顿觉得有千斤重，“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年你摊子铺得有多大？”
“除了毒品与传媒，基本都有涉猎，只是有大小的区别。”
也就是说南木这辈子什么事情也不干，光替他数钱就数不过来，人活成这个样子，钱对他还有什么意义么，奋斗又有什么价值呢？
“太有挫败感了。如果不是之前攒了1000多万还有你爸奖励了我一亿，我也就是朝九晚五、挣着仨瓜俩枣的人。”
“命里有时终会有，这就是你的命。”
她白他一眼，“你一个历史都敢改的人，跟我说这是命，太滑稽了。”
“不是命，你能遇到我这种极品男人？”
滚你大爷的，真是越来越自恋了。
天还没亮尉迟就走了，早上去公司上班是崔慎在楼下等着。南木拍拍他后背，“他不在的时候都接我上下班？”
崔慎勾搭着她的背，“难得他不在我们眼前晃，多好的独处机会。”
她笑着把他的爪子拿下来，那手还握着拳头状，“你们有点草木皆兵了，以老爷子的能量，尉迟在不在上海都能动我，用不着等他出国。”
他指着前面的风景，“你能懂点风情么？蓝天白云清风，一个喜欢你的帅哥陪你上下班，是何等的美妙。”
嘁！
这个帅哥拉她去绿地散步、聊天，快10点了才在众目睽睽之下陪着她到办公桌的位置，所经之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等他走出众人视线，部门的人都围了过来。“南木，这不是集团的崔副总么？他送你上班，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崔慎就是故意的！她木然的看着大家，死鱼一般，“八点档的狗血剧看多了。他就是我一个兄弟。”
但众人明显还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兄弟也行，老蔡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她坐了下来，也招呼大家都坐了，大家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以为她会带来更多的兴奋点，她却说：“告诉你们一个历史上比较普遍的规律，如果不考虑天子易位这种因素，真正的大坏蛋事业都做得比较成功。人们常说的‘慈不带兵、义不养财’从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老好人很难做成大事。集团的渠道抢不走对他没有损失，抢得走他算是捞了个开门红。我们抢先拿了渠道，如果他不吭气，在下属的眼里就是个无能的软蛋，所以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这么做好过和平相处。你们可别以为有我在，以后就万事大吉，相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有些东西已经在明面上了。”
部门同事面面相觑，不吭气的全回了自己位子上。只有杨柳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南木，昨天去签完约，他们办公室主任跟我说，以后银行的保险由我来维护。”她细声细气的，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衣边。“部门其它同事会不会有意见？”
她脸上挂满小心谨慎和为难。不管是不是装的，既然当初让她上了岸，她又有本事让银行将这个业务指定给她，就放开来，看她自己究竟能走多远。南木回她道：“我会跟大家说是我交给你维护的，奖励也归你。以后要多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不要把挣的钱全给了家里，在上海这种地方找对象，女方的经济能力决定了你可以找什么样的人。”
“谢谢南木。”
看她走远了，孙锦世过来坐了她刚才的位子，“她的出身不太好是吧。”
南木斜着看他，“怎么？你原本有想法的，现在没了？”
“去你的，我第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的风尘味，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想法。早上送你来的崔副总不止是兄弟吧，曾经有故事？”
耶嘿，这小赤佬眼里是有真光，“孙锦世，眼睛毒是个好事，不过做人要难得糊涂。怎么没看见张总？”
“昨天签了这么大的单，今天理财险开始试销售，双喜临门，去楼下找董事长汇报工作去了。”
话刚落音，老张就一脸喜气的朝他们走来。四十好几的人了，喜形于色，倒也活得简单。老张说胡董表扬他了，说他们最近的工作很漂亮，希望他再接再厉，争取让部门同事的奖金翻番再翻番。
“南木啊，好几年了，第一次这么痛快啊。”他像面对着磅礴的江山一般，精气神格外的好。
南木面上还是没有什么波澜，“恭喜张总。有件事您提前知道一下，我的岗位集团有其它的安排，您看谁接我的工作更合适一些。”
老张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脸一下子僵住了。“在我们部门不好么？”
“挺好的，只是一个小时前集团找我谈话了。”
“这个，太突然了。胡董事长知道么？”他忽然就有点慌了，一点不像个久经职场的中层干部。
“暂时不会跟他说，也请您暂时保密。我还有一点时间，我们一起好好把部门再规划一下，中长期都要考虑到。”
老张低了一下头，突然抬起头来时，冒出来一句，“我们有没有可能取代掉另外一个小组？”南木刚才还在想他小富即安没有野心，怎么就冒出独吞理财险的想法？“南木既然与崔副总这么熟，老蔡又在试用期，他说一句话应该就可以的。”
南木摇头，盯着他看了一会，直到看得他不自在，混身上下的打量哪里有当才开口，“您做这行这么久，应该清楚关系在谁手上谁就有话语权，昨天签下的这家银行，如果老蔡使个坏，我们拿在手里也出不了一张保单，就是这到手的一揽子保险都要吐出去。您总不至于死守着集团的银行来做这件事吧。”
他僵着个脖子站在那，脸上明显的很不服气。可怜之人定有可恨之处，他的可恨之处就是脑子不够使，能在到这个位子这么久不被干掉，只能说明金融业真的太缺人才。
出了他办公室，孙锦世就又过来了。“怎么？没谈好？他不领情？”
她站定，“说明白点。”
“我猜你定不会在这个部门干长久，所以考虑问题的时候是尽量的帮大家多争取机会。而老张呢，数年媳妇熬成婆，不想失去可以让自己翻身的机会，你们出发点不一样，所以没谈拢。”
“孙锦世，你要不要在职场摆个摊，这年头算命看相的都巨赚钱！”
他笑了笑，“那就是我没有估错。其实老张旦凡聪明一点就知道，凭你和股东方的关系，怎么可以缩在这么个小部门里面，他可以借你的势一时，但不可能是一世。既然是这样，就要趁你还在的时候捞些合理的权益在手上。但不能太贪，妄想一些不是自己的东西。”
南木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很快又嘻皮，“老谋深算，经于事故。你这个帅哥，我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哦？那晚上一起吃饭，进一步再了解一下？”小伙子眼里闪着光，直白的约南木。
“不好意思，最近半个月我都约了崔副总。”
“拒绝的太没可信度了，就算你们曾有故事，也不会每天都约，你不忙他还忙呐。”
“信不信是你的问题了。不过中午的工作餐可以一起吃饭，blue frog还是element fresh。”
“鼎泰丰怎么样？那儿人相对比较少。”
俩人在鼎泰丰靠窗的位子坐了，孙锦世点菜，而她则在看陆家嘴环形天桥上各式在自拍或拍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