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走国师这尊神,南木转身去了崔慎的办公室。
尉迟容虽为执事笔政,但群相会议都会在崔慎那碰头。
景阳能知道的尉迟也能知道。
想来他们已经商量过一轮了。崔慎看她进来,问道:“那尊神请走了?”
她点点头,“你们算过此次水灾所需赈银的数量么?”
“至少七百万两以上!”
上次的水灾才四百万两,即使加上后来因为魏元忠而付的冤枉钱也不过就是五百万两的样子。南木抓起桌上的情报,上面载明的水灾范围与上个658年水灾的范围不一样,这一次最重要的水稻产区成了泽国,相当于现代的湖南、湖北、江苏、江西全面沦陷,安徽、浙江沦陷了大半,涉灾区域换算成唐朝的新州府有四十几个;且上次平安无事的巴蜀之地还出现了大量的山体崩塌,死伤也是无数。
她看着这份简报目瞪口呆,“有人给长江下了泄药不成?”
崔慎一愣,然后笑趴在桌上,“你也是暗黑系体质吧,上次接户部,救过灾后好歹是开了几个钱庄和大棚区余额才为零的,这回赈完灾大伙直接就得饿肚子了。”
“崔慎,死人要命的事情,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不是,这天灾人祸的怎么全冲着我来了。”
尉迟的眼睛微眯了一下,“是不是天灾还不能下定论,长江水灾几时这么凶残过。”
众人不约一愣,是的,有历史记载的天灾,没有这么凶险过。
南木回头叫了吏部的一个小吏,“马上让兵部尚书来找我。”
崔慎将手放她额头上探探,“讨论水灾呢叫什么兵部尚书,想学现代让兵士救灾也不用这样急,得等帝后应允。”
她瞪他一眼,“让兵部发个八百里快马的令牌而已,那发往交趾的五十万两贺礼得截下来!!”
崔慎瞪着南木,“五十万两的贺礼?怎么倒过来了,上次不是让他们纳贡称臣的嘛。”
她叹了口气,“这回多了个国师掺和嘛。这贺礼就算了,好歹还是邦交国事,只是金额有问题。你们知道么,他那个狗屁异宝台修了六十几万两银子,也不过就是个三尺见方丈高的台柱子。”
“什么?”他们几人同时叫出声来,六十几万两是什么概念呢?只要不摆什么极品的玉器摆件之类的,把用来上朝的大殿及配殿扒了重建并装修配套好,也就四、五十万两可以搞定。
尉迟的眼睛又眯了一下,忽然说了句:“他在逼我们重复上次的事件。”
他是说如果上次经历过的事情这次没有发生,景阳会去制造成为事实!这人是疯了么?
“这么大的战争、水灾,等于是把这个国家打碎重塑了。”崔慎叹了口气,“我是挺向往美好新世界的,但不是被他这个疯子搅和的新世界。”
时间虽然回到上次的轨迹,但有太多的不同。孙锦世汇总的简报中明确了魏元忠已经成了景阳的人,这次的分道扬镳比上次早多了。也好,今天的群相会议要有他在,什么都商量不了。
尉迟思索一番,在南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她侧脸看他,“行不行啊?”他点点头。她又说道:“事若反常必有妖,他不会不知道的。”
他挠了挠她的脑袋,“本就没打算骗过他,不过是让他也脱不了身罢了,皇帝送出去的国礼你都敢拦截,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好吧,她只是没想到男人这么快看出了意图,还迅速的设计了场景,这个男人真是个尤物!
崔慎一脸茫然的看着夫妻俩,“你们俩又在合计什嘛,云山雾罩的。”
尉迟冲他抛了个小媚眼,“他可以装神弄鬼,我们也可以无中生有,明天的端午大朝送个小礼给他。”
崔慎一抖,这妖孽定没想什么好主意,加上南木这个神经病,不定能出什么戏本。
第二天端午,他们像往常一样入宫上朝。远远的便看见那人站在大殿门前,似是在仰望天空,又似是在发呆沉思。尉迟朝南木点点头,她假装整整衣冠,然后独自朝他走去。
他收回远望的目光,“南木,来上朝了?”
南木凉凉的问道:“国师又在酝酿什么?”
“想一首诗,可惜总也想不全。‘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南木可晓得下半阙是什么?”
妈蛋,居然用这么小众又引人遐想的诗在殿前人来人往处交流!
她翻他一白眼,他却一直微笑的看着她。她知道,今天她不说,他就会一直这样看着他,所有经过的官员都会看到他春意浓浓的眼神!
她说的咬牙切齿的:“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嗯,南木果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是今天吟来要将诗中的‘明朝’要改为今朝才好,今天已是端午。”南木没听他说完便径直朝殿内走去。他却在后面叫道:“南木,今日佳节,适合团圆。”
她回转身看着他,“国师不食人间烟火,要团圆做甚。”
“我又不是妖魔,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今日下朝之后随我一同去府上吧,我让人准备了你喜欢的酒食。”他说这话的时候殿门口的侍从们都看着俩人,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能看得出他们都在忍着。
南木板着脸回了句:“敬谢不敏,国师的琼浆玉露凡人是消受不起的。”
身后陆续有朝臣过来进殿。端午大朝如果没有大事一般会行些赏赐,群臣互动一番之后就回家过节。
景阳轻笑一下便转身进了大殿。
殿内,三省六部九卿甚至是内侍官等都是按惯例站在自己的位置。今天应该略有不同,前几日景阳刚被宣布为国师,如若公开参与上朝,应该会有个特别的位置属于他。
大伙还没站好位置,他已直接立于丹陛前半阶处,像个神一样半俯视着众人。
其他现代人看他站着的位置,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嘴角轻笑一下。
不多久,帝后出现在大殿内。往年轻松欢乐的节日开场白换成了“多事之年,朕心甚痛。”
可他们的表情未必有多悲痛。
李治继续道:“月前,国师曾言今年乃大灾之年,最多一月必有水患,长江之域往年多是六七月间有讯,朕便没有用心关注,只是着人严加注意黄、淮等地。不想偏偏就是那里,四十余府一片汪洋,青苗尽毁啊。”
李治今天这画风有点奇怪的,明明是个很伤心的事情,他说得跟看别人的故事一样。他想干嘛?彻底将那神棍送上神台?四相互相对视了一眼,皆表示都没有明白他的潜台词。
“二圣,天虽降灾,但祸福相依,宽心为上。”景阳拱手施礼,用他现代政客锻炼出来的声音出声了。
“国师,你既言明祸福相依,想来此灾可以平顺度过。”武则天微笑看着自己的“新盟友”。
“正是,朝中轻年宰相文武皆备,处理此等事项颇有心得,陛下大可放心。”
李治抬头看向四相,“嗯。既然如此,列位可有建言?”
南木左右看了一下,男人们示意她代为应付,她磨叽了半天,然后为难的出列,“陛下,方才微臣粗算了一下,安置、修复、新种、灾民秋收前的口粮至少需要七百万两。东海之战虽平,但死伤者的抚恤,各地方军的奖赏还没有拨出,如若赈银再出库,户部帐上将无钱可用。”
李治为难的与武后对视一眼,四相就是再有本事,没钱还是干不了活的,也总不能为了救灾,让下半年无钱可用。于是接着看向景阳。
他倒也不客气,“昨日左仆射与在下有过一番闲聊,不仅聊到可以大增国库的新政改革方略,也聊到了大灾之后的赈灾章程。眼前虽是难过些,但节奏得当,定会平顺渡过。且如若那些新政得以实施,大唐国力不用两年即可增倍数。”
这厮,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大家就会忙得人仰马翻的?
“哦?”李治随即看过来。
南木心里已问候过安舜千百遍,恨不得现在就去新罗把他灭了斩草除根!
李治一直盯着她看,武后与朝臣也盯着她看,她只能拱手,“二圣,其实没有什么新政方略,只是看国师营商颇有手段,短短数月竟赚得数百万银钱,所以说了句大力发展商业可丰盈国库的胡言。”
“哦?”李治又看向景阳。
他则坦然一笑,“左仆射许是事多便忘记了,昨日饮茶时,你可提过建钱庄、全军军垦、男女同工同酬等诸多方略的。”
“是么,具体如何实施呢?”李治又看了过来。
南木的牙槽都快咬出印子来,“陛下,此刻该讨论如何赈灾。微臣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嗯,赈灾事大,既然国师说你颇有想法,这灾银从何而来你心定是思虑过了。”
李治这是不打算放过他们四个了,他是信死了景阳之前的忽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