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很认真而长久的打量南木,又过了许久,“你果然不同于任何女子,皇后的心胸不及你五分,但凡心存天下的男子会为你折腰的。”
折你个串串,这种话能随便乱说么。
“臣让府中护卫送陛下回宫。”
他倒是走了,却成功给三相府挖了个坑。
第二天南木将一应证据送到宫里,人还没到李治平时召见大臣的紫宸殿偏殿,便被武后叫进了她宫里。
武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听闻陛下昨日去了你府上?”
她点点头,“陛下心有犹疑,出宫散心。”
“三更之后去一个有谋反之嫌的重臣府邸,百官若知晓,又会如何猜想?”
现在不是百官如何猜想了,是你武后已经找麻烦找到三相府头上来了。李治一生喜新不厌旧,处处留情,上至年近四旬的武顺,下至十余岁的少女,类型繁杂、跨度宽泛,她怀疑到南木头上也是正常;何况李治昨天还刻意从言语中引导过了,那两位随他出宫的人至少有一个是属武后的,那么她的猜想也是有依据的。
南木正经而悠长的叹了声气,“会让百官猜想的或许不止此事,一旦臣将证明三相府清白的证据呈至陛下,三相府无罪开释的那天,便是群臣沸议的一天。会有人说三相府拿女人交换权势,也会有人说陛下为南木不折手段,还有人说陛下昏庸被人蒙蔽冤枉重臣,或是说二圣忌惮贤臣故意打压。除非坐实此事灭了三相府,否则说什么的都有。”
她瞬间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眼角已有笑意,“南木果然看得长远。可是陛下却为儿女之情所扰,目不过三尺。他想你我之间生嫌,却没想过会将彼此带入一个困局。如何破这个局呢?”
她了解李治,手段也高明,自己不出手,只让三相来反击。
南木垂下眼皮,本能的转动手上的戒指,“根本不用破,整件事情没有帮凶、没有构陷、没有谋反,一切是为了引外邦细作入彀,如今,逃出天牢的交趾细作被抓,细作在长安的同伙被清,一切自然结束。南岭一战已过去半年,交趾国书至今未至,又有此事事发,这交趾王的儿女便长留宫中,将来如若真心臣服,另行再议。”
武后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事情弄大,武顺之流所做之事便会让天下知晓,虽已惩恶,但武氏一族的荣耀、皇室的名誉也会大打折扣。这可比单纯的争宠死人严重上百倍。
“南木,你这一石二鸟使得不错。”
能有你武后不错么,轻轻松松破了自己老公想拉拢三相的心思。
“那,臣便向陛下去交证据了。”
“如若陛下不依你的建议怎么办?”
“臣会让陛下知道,如若不是自愿,任何铜墙铁壁也关不住不我们。”
南木这话也是说给武后听的。
只是李治真如武后所言,不过才过了一夜,他那决策反复的毛病又出来了。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净利索的,这两人一旦生了矛盾,各自己的特点就很明显的表现出来了。
“陛下改变想法了?”
“取舍太难,为何身为君王也不能两全。”
“如若没有这江山,陛下也不过是关陇一贵公子。皇后一心为的是李唐的天下,不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可以比的?”
南木话里的意思其实是:你若自己强硬些,大智些,武后再牛也不过是贤内助,此贤内助用好了大利天下,用不好无非就是让自己倒霉。
“南木却可与之一较高下。”
呸,还真是敢想。“焉知不是前门拒猛虎,后门迎群狼。三相府为国为民,绝不搅入陛下家事。”
“如若一定要呢?”
“臣昨日已言明,待此事一了,我三人辞官归入江湖,从此与朝堂无半点关系!”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果然未把朕放在眼里。”
以他三相所受现代人的教育,算是给你李治绝对的尊重了!
“臣等愿天下太平,愿大唐兴盛。初履相职,也曾希望与二圣既是君臣亦是佳友。但臣等忘了,丹陛之上的君王从来都是孤家寡人,只有君臣没有朋友。所以,这牢狱之灾也算是给微臣提了个醒,今后莫要有不该的想法。”
李治有些诧异,“你的怨气怎的比朕还盛?”臣子不是该俯首听命的么。
“三相的年俸、恩荣不过十几万两,如今光是一个水灾便掏了几十万两银子,换来的却跟老鼠一起住的阴暗牢房。不该有怨?”
李治也是不满,“那朕这一国之君的怨该向谁而发?”
“本就是夫妻间的事情,非要弄得鸡犬不宁,臣也没有办法。”
“南木祖兰,谁给你这样的胆子,看来真不该让你从那地方出来!秦总管,给我把她送回天牢去!”
南木哼笑一声,冷冷的斜了李治一眼,“那陛下尽可试试,可有本事将臣送回去。不仅送不回去,那在天牢中人也会很快就出来!”
李治炸了,“南木祖兰,冲着你如此狂妄,朕便不能饶了你们。来人,将她拿下!”
宫殿的护卫立即冲了出来,一共有十几人向她围过来。
“砰”的一声,其中一人随即倒下,立即止住了他们围过来的步伐。
宫殿里的人吃惊的看着她举着一块巴掌大但可置人于死地的东西。
她冷冷的笑,“这一下并没冲着要害,接下来就没有这么留情了,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没人过来,不是他们怕死,是他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可怕的东西,人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有时超过死亡。
“陛下,臣只想将想说的说完。”
南木拿枪转身指着李治,他盯着她手上的枪,脸色有些发白。
“你……你说!”
“臣在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大富之家的家主择继承人,给了两个儿子各一匹马、一箱银,让他们去几百里外找一个药材商买药,谁先回来谁便是下任家主。可是那银子颇重,一匹马无法承载一个人加一箱银子,如若让马驼了银子人便要走路,这势必无法在约定的期内返回,而家中的大马车也非一匹马可以拉动。两兄弟最后决定一起协力,他们用两匹马拉了马车,如期买到了药材。可是在即将到家时,因为都想争得胜利,便分别驱赶各自的马匹,那两匹马不是朝两个方向拉便是相互打架,最后由早归变成了两人都晚归了。”
这都是什么故事?!“你想说什么?”
“如果想那马车如期到家,两匹马只能一起向一个方向用力,国政亦是如此。”
“可是一起归家,谁来当这家主?”
“日月同辉从来都是强过孤星之光,两人之思无论如何也是强过一人之力的,为何非要分个高低主次?当初您给予二圣之称难道是为了今日斗得两败俱伤不成?”
他朝禁军挥了挥手,他们收了手中的兵器。
南木也收起了枪,“麻烦总管叫个太医,我要救治他。”
御医拎了箱子小跑而来,南木早已拿了他们当中一人的刀将那人的甲胄划开。
李治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冲突,凑了过来站在旁边观看,“左仆射还懂医术?”
“臣不懂,只是太医更不懂如何医治,臣便试试罢。王太医,速速用麻沸散捂其口鼻。”他倒了一块手帕的迷药将那人彻底迷晕,南木拿了把尖而利的刀在火上烧过,然后划开那中了子弹的肌肉,将手用酒醋反复洗了几遍,然后伸手硬抠出那弹头。没办法,这个时期他们没有什么金属镊子可以夹出那东西。“王太医寻根丝线将那口子缝上,然后再撒上平日治刀箭之伤的药即可。”
这个过程中李治一直在旁边看着,最后缝线时也是紧盯着那双血糊拉茬的手,“此为何物,为何有如此大的杀力?”
“臣不会告诉您的,且请陛下下旨,今日这宫殿之中所有人必须缄口不言,否则必有家破人亡重祸降临,大唐也可能不保。”
“这……”
这个鬼,不想跟你再啰嗦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陛下再思量思量吧。这是三相的官印,臣履约交回陛下。”南木掏了三人的官章,塞进秦总管的手里,他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只是尴尬的看向李治。“一切已了,陛下珍重,草民告退。”
说罢也没管李治的脸色如何,顶着这血手就朝宫外而去,沿途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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