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聚别(1)(1 / 2)

那一晚,婉儿又梦见了公主。

这次,梦里没有她强笑着含泪的眼,没有对她大吼“你在等什么?走啊!”。梦里的她,不再是十六岁的少女,而是换了一副模样——口脂鲜亮,秋波流转,全身散发出诱人的气息。这人还不很规矩,时时凑近,逼得自己退无可退。

梦里公主倾轧过来时,她只觉得浑身瘫软,伸出手,指尖触碰(此处省略29个详细描写neinei的字)含混着奶香,如同年少时公主喂她的含桃,蘸着酥颌,甜丝丝的。她梦见自己吻上那人,奶香的气息在唇齿间萦绕,久久不散。

微微醒来,身子仍然带着梦中的感觉,温软不能支持。她有些留连,闭眼想再入梦时,猛然觉得不对。当下惊出一身冷汗。

我想的,我想的是么……

也许只是那一眼过于震撼,勾起许多不该勾起的记忆而已。也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那么美,那么媚,不论对谁这样,见了都会做梦的吧。

我没有爱上她。至少没有再一次爱上。婉儿努力劝说着自己。

再迟钝的神经,都不能不发觉那些举动代表着什么。绝不是寻常的触碰了。她有些捉摸不透,太平那样对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呢。谁人不知公主与驸马恩爱有加,琴瑟和鸣。如今驸马离世,死得凄惨,她是伤感也罢,愤懑也罢,又回过头找自己算什么?或许……她与自己不同,失去了所爱不只会埋头痛哭,而要找点什么弥补,填上空虚的一块。

我就那么好玩么?七年了,还来祸害我,还不肯放过。

她从来不是肆意放纵自己的人。而那唯一一次的放纵,已经被她证实,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结果。所以不会了,不会再涉足这危险的博弈,不会再被当做她消遣的工具。

她这么想着,一下轻松了许多。仿佛这样一想,再面对她的时候,就不会惶恐了。

狄仁杰被派往江南巡抚,废淫祠一千七百余所。铲除项羽祠堂的时候,当地百姓万分不情愿,狄公如椽巨笔洋洋洒洒写出《檄告西楚霸王文》,四处张贴,与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霸王宣战:

君潜游泽国,啸聚水乡,莫测天符所会,不知历数有归。盖实由於人事,焉有属於天亡?仁杰受命方隅,今遣焚燎祠宇,削平台室,君宜速迁,勿为人患。[R1]

武太后看见这文章,心底何其明白的。项羽堂堂楚国贵族,哪里是流亡的草寇,此文明说项羽,暗讽李敬业骆宾王叛乱之流。既是声讨,也是让她放心,事情已经办下去了。狄公此去,江南安稳,数十年再没出什么乱子。

狄公从洛阳去江南安抚百姓,巧的是,几乎与此同时[R2] ,也有那么一个人,从地方坐着囚车去了神都洛阳。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主儿,从小就会偷鸡摸狗,长大不免做出些更出格的事儿来,一来二去进了监狱。关着也是关着,听闻武太后有令,凡告密者护送往洛阳,还有升官发财的机会,他当即上报司狱,说是知道有人谋反,他要告发去。司狱不晓得这监狱里的犯人,究竟算不算得诏书所文“告密者”,于是禀告刺史。那刺史恰巧是李唐的宗室,最看不惯这种无赖,不仅不准出去,还叫人打了一百大板,打得他半死不活。

皇室叛乱之后,刺史牵连被杀,他心思又动了起来,还说要去告密。这回司狱也不敢拦着了,一辆囚车将他送去洛阳。

与其他人一样,他得到了一次面见神皇的机会。但如何把握这次机会,就是自己的本事了。在武太后面前,这人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草民早知道皇室要谋反,不顾一切想要进京面见陛下,救国家于危难。没想到本州刺史竟是个乱臣贼子,听闻我要告密,直接打一百大板,投进监狱里去。万幸陛下能力超拔,镇压了叛乱,才令我的冤屈得以伸张。草民实在感念陛下的恩德!”

寥寥数语,既解释了为何进京,又谁也没告发。不仅表了忠心,顺带还拍了马屁。

武太后何尝不知他的心思。这人若真早知宗室叛乱,那刺史早该杀了他,还留到今日?

她望向跪在底下的人:“抬起头来。”

一个俊秀的青年,一双杏眼,唇红齿白,面若桃花。[R3]

“你叫什么?”

“草民——来俊臣。”

来俊臣、侯思止[R4] 、索元礼、万国俊,没有身份,没有道德,却有野心,有胆量。这便是婉儿要共事的人。有时她也不免担心,不是为自己,毕竟这才人的位置算不得什么。她久居宫中,一心一意跟随武太后,又没有家族势力,再罗织来罗织去,也没理由被那些人盯上。

心里却不能不想到太平。的确,照目前的状况,太后仍是宠爱极了这个小女儿。毕竟公主既是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从小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可她要是一直反抗下去,坚决不要那既定的婚姻,说不定真的会惹怒太后。即便不会像贤那样被逼自裁,也许会像哲那样被迫流放。武太后下决心做起事来,即便内心不忍,也很少顾及情面的……

近日的风云变幻太快了,快得让人难以看清。婉儿就这样边从心底担心起来,边骂自己怎么还想着她。就这样白日与奏折制书为伴,夜里不能控制做着过分的梦。

某日大殿之中,太后看着折子,忽然抬头问她:“前些日子叫你去劝劝月儿的,她怎么说?”

婉儿一时语塞。

“她说……她说……”

她说她过得不好,她说不嫁给武承嗣,她说——说要堵住我的嘴。

“她说薛三郎过世还不满一年,现在就讨论改嫁的事,有些操之过急。[R5] 公主毕竟还年轻,来日方长。”

“她真这样说的?”

婉儿低头:“……是。”

“诶——”太后长叹一口气,“她还是怨我,不愿听我的。”

“婉儿,你再去劝劝她吧。月儿毕竟是我的孩子,你知道的,她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不希望与她有什么嫌隙。这样做,很多也是不得已,我想你也明白的。”

“神皇陛下——一定要我去么?”

“怎么?”

“我总觉得,公主不会听我的。我人微言轻,她似乎不愿听我说话。”

“婉儿,你劝不动她,别人就更劝不动。这件事只有你来办。”

无法再拒绝了。一想到上次那些过分的举动,她心里就犯难,抵触的很。可这如何说得出口,少不得还要再见她。公主若仍然不从,她就得一遍又一遍过去,就像个无底洞。神皇陛下这边,还得给她遮掩过去,免得母女正面冲突,至她于险境。

事情就是这般,她不得不又进了公主怀里。

太平见她时总要抱着她,也许是因为她的腰有些敏感,哪怕只是简单的触碰,就变得有些僵硬。公主是知道这一点的,便格外喜欢将双手在她腰间游走。这种奇怪的姿势,太平微微低头,就可以吻她的脖颈,鼻尖蹭着肌肤,呼出炽热颤抖的气息。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就要疯狂了,在这个温软的怀抱中疯狂。

但是不行,不行啊。

你是公主,我惹不起,躲也躲不起是吗。她悲哀地想到。

“婉儿,你为什么要来劝我。我不要嫁给武承嗣。”太平的怀抱更紧了,轻声呢喃,“我不要嫁给武承嗣。我要嫁给你。婉儿。”

“婉儿,我想你了。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知道么?你感觉得到么。”

方才忍下来了,听这一遍又一遍低声倾诉,婉儿出离愤怒起来。说这些话,到现在了说这些话,是谁给她的自信?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有些明白,如果真的不爱了,听这些话只会觉得可笑。她是还在深爱着眼前的这个人啊,深爱着。只是此时此刻,并不能清醒地发觉罢了。

愤怒使婉儿笑起来,残忍地笑起来。

“公主,你不会以为,这七年来,我朝也是卿,暮也是卿,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什么也做不了,只一直等你回来吧?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回来找我,是对我天大的恩赐?公主,这七年不是白白过去的,它不可以被你轻易一两句话抹去。”

孤独无助的夜,冰冷的月光倒映在青石板上的时候,你在哪里?转身向巴州长拜,祭奠废太子贤的时候,你在哪里?于大殿正中,朗声宣读《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说回头就回头,当我是什么,你拿我当什么!你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好,夫君受冤屈惨死狱中,你独自带着四个孩子,那么可怜,我可以忍。但你可怜过我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对我?

“说完了么?”

太平放开她的腰,静静听她说着,听她停下来。

“说完了。”这次对视鼓起了更大的勇气,她盯着公主,决心不再逃避。

太平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指尖蜻蜓点水的瞬间,婉儿心中犹豫一下,还是躲开了。她扭过头。

尽管她看见公主痛惜的神色,那种心痛与懊恼太过真实,让她很难怀疑。那一瞬间,婉儿不自觉地就相信了。相信她没有玩弄自己,相信她过得一点也不好,相信她每日每夜每时每刻的思念,并不比自己少。

“婉儿。”她眼中泛起点点泪光。

那双泪眼看得人心碎,婉儿忽然很想安慰安慰她,拥入怀中,像安抚迷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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