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司墨又狠狠敲了两下纸面，指着2016年1月1日的那行字，问：“见面是什么意思，也是跟表白对象见面？”
“不是。”陈青解释说，“那天第一次见阎文海。”
关司墨指尖一顿，愣了愣，问：“你这时候才见到他？”
“嗯。”陈青不太在意的承认了，关司墨就忍着心里的不悦安抚他，说，“也是，毕竟是继父。”
陈青却说：“不是继父。”
关司墨以为陈青是在意“父”这个字，刚想改口直接叫阎文海的名字，陈青就又说：“阎文海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关司墨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问了句：“亲生父亲？”
陈青说“是”，关司墨却反应不过来了，他前两天才重新看了一韩梦和阎文海的资料，新闻里说的分明是阎文海对阎修视如己出。
就连韩梦当初来找他也是这套说辞，阎文海是在妻子去世十年后才娶的韩梦，陈青怎么会变成他的亲儿子？
“什么意思？”关司墨发着愣，问，“为什么？”
大部分时间里陈青都能很快回答关司墨的问题，但这次他确实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开的口，陈青说：“韩梦跟阎文海很早就认识了。”
“她去美国就是找阎文海的，但她不知道阎文海已经结婚了。”陈青说着韩梦和阎文海的事，像在说听来的八卦，语气平淡无奇，声音波澜不惊，“那段时间阎文海名气正盛，不能传绯闻，他们就地下情了。”
“后来韩梦怀孕，阎文海让她打掉，她没同意，说是想保护孩子，实际上应该是为了钱。”陈青继续以旁观者的角度为关司墨陈述一段过去的事实，他说，“生产完大概三个月，韩梦发现阎文海是真不要孩子，就把我卖了。”
“怎么……怎么会？”关司墨只觉得发出的声音不像自己，他嗓子瞬间沙哑起来，咬牙道，“韩梦不是这么说的。”
关司墨指尖掐进掌心，说：“网上也不是这么写的。”
“那里面没真话。”陈青苦笑一声，后脑抵着墙壁，轻声道，“我说了，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陈青眼睛闭了一下，说：“可是你没问过。”
“我……”关司墨用手掐了下自己干涩的喉咙，逼着自己发出声音，说，“我不知道。”
“嗯，我知道。”
他知道关司墨不知道。
陈青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往身后的墙壁瞟了一眼，问：“还听吗？”
关司墨脑袋涨的生疼，他站起来，往阳台走了两步，说“听”。
陈青没有一丝揭开伤疤前的挣扎，他甚至在关司墨说“听”之后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然后他的声音又传过来，很轻，又很平稳。
“买我的人把我卖回国内，可能是我不招人喜欢，说是那家没养两天就把我扔了，不过我当时很小，不记得了。”
“后来进了孤儿院——”陈青说到这儿，神色是跟关司墨全然不同的轻松，他笑了一下，说，“就遇到了陈澈，还有你。”
关司墨站在阳台，半个身子支出窗台，用力做了个深呼吸。
关司墨遇到陈青时，正是陈青带着陈澈从孤儿院逃出来的时候，但他从来没问过陈青是怎么进的孤儿院。
他觉得陈青太小，这事又尤其伤人，陈青应该不会想提，但他不知道，陈青其实什么都知道。
关司墨掐着栏杆，问陈青：“那韩梦为什么又回来找你？”
“不是她想找我，是阎文海。”陈青不屑的笑了一声，说，“他应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生育能力。”
“人老了，就想后继有人。他跟韩梦说，如果想嫁进阎家，就把我找回去。”陈青笑道，“那段时间来说……我活着应该是韩梦唯一的希望。”
关司墨下颚用力，几乎要咬碎自己的后槽牙，他逼着自己放松，舌尖抵进牙齿中间缓和了一会儿，然后继续问：“你怎么查到这些事的？”
“不用查，没人瞒我。”陈青说，“做亲子鉴定之前阎文海自己跟我说的，他说——‘你要是我的种，我就认了’。”
“认什么？”关司墨狠狠道，“认儿子？他到底……他对你怎么样？”
关司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自私的希望听见陈青说“他对我不错”。
但陈青让关司墨失望了，他说的是：“不知道。”
“但韩梦对我非常‘好’。”陈青说，“因为只有我好了，她才能用我去跟阎文海换钱。”
“我成绩单出来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就拿着分数去找阎文海，说‘看我把你儿子养的多好’。”陈青说，“阎文海一开始不信，后来应该是叫人去学校问过，知道成绩是真的，才给韩梦加了生活费。”
“我不想跟他们生活在一起，阎文海就给我租了房子。”陈青想了想，意外道，“这么说的话，他其实对我挺好的，除了你以外，他是唯一给我住处的人。”
“但离开阎文海我什么感觉都没有。”陈青头靠着墙壁，沉吟道，“不像离开你——”
“知道你把我扔掉的那天，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可我又不能控制想你。”
陈青没什么目的的喃喃自语，继续说：“所以我知道我没死，因为死人不可能这么想念一个人。”
“陈青。”关司墨听了很久，终于在听筒里叫了他的名字。
陈青无奈的闭了下眼睛，为自己唐突的言语道歉，说：“对不起。”
然后他听见脚步声，接着耳机里响起一阵忙音，再之后的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关司墨说：“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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