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云倚着老树静听雨落,宁清盘膝凝神,景容坐在宁清对首轻声说着什么,本是寂静天地之下的雨声嘈杂,莫凌云偏听见了极微弱的求救声。
“师尊,好像有人在求救……”
事实证明莫凌云没听错,那人陷在泥沼里,只剩小半个身子在外,被雨打湿透彻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们扔了绳子把人拉起来,又生了火供他取暖,莫凌云撑脸看着这抖抖索索的年轻人,问了句:“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文家人?”宁清倒一眼认出了这人。
“对……对,文氏文衍。”文衍点了点头,小心地看了看周遭的黑衣人,“是玄天宗的各位师兄吧?之前炼器大比我们见过的……多谢各位救命之恩。”
“小事。”景容抿了抿唇,带了些审视看向文衍,“你来东境做什么?”
东境是什么虎狼之地,正道弟子不会不知道,文衍何以独身陷入这泥沼中。
“我……”文衍眼神闪躲,见众人都是静待下文的模样,索性心一狠开了口:“我文家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无处可去,只能往这东境来了。”
“只剩一人?”宁清皱了皱眉,他知道文家处境不好,但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只剩一人的处境了?
“这不该问你们的第二剑宗衡山剑派吗?”文衍脸色苍白,提起衡山剑派一时又红了眼,“这些事,在座诸位都心知肚明吧?”
自衡朔道人为文家女叛出衡山剑派后,文家处处遭衡山剑派针对打压,各宗各派心知肚明却从未加以制止,这也是文家没落的一大要因。
毕竟衡山剑派的怒火,总是要有人来承担的。
把站在风口浪尖的文家推出去,没人会觉得有错。
“……那也不至于只剩你一人?”景容亦是皱了皱眉,他从不关心宗外事,没想到又有一个氏族快迎来灭门惨案。
“我娘病了。”文衍深吸了口气,“有杨家人的吩咐,没有药堂肯卖药给我们,我娘没了,我文家也就只剩我一个了。”
玄天宗众人不约而同一哑,文衍低着头半晌没吭声。
“……要跟我们回宗吗?”景容轻叹了口气,文衍炼器天赋算得很好了,只可惜因为前尘往事,落得这么个下场。
文衍还没反应,莫凌云却是猛地看了眼景容又仓惶低下头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听见这话的心情,这一颗心又酸又胀;文衍确实值得同情,天赋也好,师父把他带回去也没错,可他原以为,这句话,师父只会对他一个人说的。
“不去。”文衍咬了咬牙,“我就是死在东境,也不会再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为伍的。”
‘伪君子’们相顾无言,又对一个刚失了至亲的少年人提不起责备的心思。
文衍一时口快,冷静下来也自觉不该这么对救命恩人们这么说话,他当即起了身朝着景容他们重重一拜,“诸位师兄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不该如此冒犯,可家母之死当真耗尽了我的希望……”
他原以为,当了炼器大比的魁首,他们母子俩的日子会慢慢变好的,可他还是守不住他娘,拿了再多的奖励和钱财也没用。
他守着他娘的尸骨求一副棺椁,没人肯卖,也没人敢卖,杨奇带着他的跟班们来笑他,说只要他肯向他下跪,就赏他一副棺材。
文衍不跪,被杨奇狠狠一踹,那一脚,几乎把他心踹碎了,他一家自小饱受衡山剑派弟子欺凌,只因一位千年前逝去的先辈,如今他娘竟是死了也不得安宁。
他努力过的,他也曾求万道盟给他文家一个公正,可万道盟五位实权长老里有衡山剑派的人,他这小小喽啰,算什么东西。
娘说,让他去东境,去找无极宫,那是先辈死前曾待过的地方,只求无极宫主还记得些他们文家的好,别让他文衍无处可去。
文衍不知道无极宫在哪儿,也不知道无极宫主是什么样的人,但他觉得,魔修阴险狠辣至少是在明面上,他就是死,也能死个明白,不像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子弟,杀人诛心,连副棺椁都不肯给他!
“擦擦吧。”宁清给文衍递了一方帕子,“不去就不去,各有各的路,你还年轻,前方大道坦荡,他日定酬凌云志。”
“谢谢宁师叔……”文衍仓促擦了擦眼泪,哭完了他这会儿倒不好意思了,“诸位师兄此来为何呢?”
“带我师兄回宗。”宁清言简意赅。
“方便带我一起么?我一人之力好像走不出这林子……”文衍愈发不好意思。
“我们去无极魔宫,你确定么?”莫凌云问他。
“我也是要去那儿!”文衍眼神一亮,终于遇见了自己多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行。”
无极宫地牢
“你师兄来救你了。”春秋隔着牢门陈述,探子传来景容他们已经进了无极宫地界的消息,她虽然想把林无端扔出去,但玄天宗的人都来了,她不要点利息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