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淮又失明了。
这感觉不算难挨,不过一指绸布遮掩,他再以灵识感知周遭。
颜淮抚着药布边缘,将这染血绸布摘下时亦露出了他闭上的双眼,覆下的眼睫染了层湿意,血泪难分。
他指尖蹭过眼角抵在了眉心之上,一点灼热自指尖传来,简单纹路勾成眉间印记,这许是魔族王族印记,自他一身灵力转为魔力后便落下了。
颜淮先前痛得动弹不得,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现下才得了空去碰这印记。
“主上,这是什么颜色。”虽说宴止一语不发,颜淮倒也清楚屋内有秦牧之和宴止。
“蓝色。”宴止静望颜淮,染了颜淮血迹的绸布早落到一旁去,如今眼前人十分安静地坐着,勉强少了分孱弱。
“蓝色……?”颜淮一顿,这颜色与他所想的相去甚远,他本以为该是魔族赤红之色的,没想到竟然会是他本源的蓝。
在金丹破碎重塑魔脉时,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一朝醒来,又什么都记不住了。
许是,有关于这蓝的,可惜,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半月,至多一月,这药布就可以揭下了。”秦牧之接话,他刚要将新绸带给颜淮系上,颜淮就自己拉过绸带边缘系上了。
秦牧之望着空落落的掌心,后知后觉到他师兄不喜与人有身体接触。
换了蒙眼绸布的颜淮较之刚刚看起来康健不少,宴止微抿着唇,继而开口道:“玄天宗人已率队抵达东北两境边沿,依我意是,你来做这前沿袖首。”
他们东境刚和魔族签了盟契,如果和修界第一宗初战就有魔族魔君领队,无疑是说明了他们东境与妖魔二族相牵时仍居首位。
这是宴止决定点派颜淮的最大理由。
“好。”颜淮不曾犹豫片刻,他体内灵力更迭为魔力的过程虽痛,但也助他突破一重大境界至元婴了。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一次,还真是以一时之痛换长宁,魔脉的重塑也算是从根本解决了他从前经脉薄弱的问题。
他既无大碍,替宴止解决诸事便是理所应当。
“师兄你的眼睛……”秦牧之欲言,“还有半月才可复明,不宜舟车劳顿。”
“无碍。”颜淮没什么多余情绪,他为宴止办事向来如此,哪还有小伤小病能休息的说法。
玄天宗队伍已入两境交界,颜淮自然要率魔族与魔修即刻赴往交界处,苏醒第二日,他神识已然可替代这一双眼探查外界。
深冬时分风雪交加,魔族君主同东境至高城上点兵,城下黑压压一片人潮自是声势浩大,宴止扫了圈城下,无需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有颜淮领军,这就是胜局的保障。
颜淮向来静默,直至宴止望向他时发觉一片雪花落在了颜淮大氅上,宴止饶有兴味道:“你不是一向不喜衣饰繁重么。”
颜淮拢了拢大氅,淡道:“替折澜准备的。”
宁清怕冷,小寒后颜淮总习惯多穿些,两人户外见着时好替宁清披上,他的温柔同他一般静默,但有关于宁清的事,他都记在心上的。
“你这……”宴止一顿,笑着扭过头去,“再见不知何夕,何必记挂至此。”
“何况,若当真再见,你想好怎么解释你这双眼睛了么。”颜淮对宁清的偏护他们都看在眼里,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从始至终道不同。
颜淮忠于宴止,宴止所决便是他所往,而他们要做的事,正道修士绝无同意的可能。
巧的是,宁清正是这正道袖首的师弟,偏恋慕一魔修至此。
“……”颜淮答不上来,他确实没想好,甚至没想过,怎么和宁清解释,自己并不纯粹的血脉。
如今宴止一提,他心下依旧是一片茫然,但诸事已成定局,索性,能多偏护宁清一日便是一日。
他指派了戎肆暗中护卫宁清,也早明禁千鹫宫人谈及宫外之事,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到功成那一日都不会伤到宁清分毫。
“还有一事,我该告知你的。”见颜淮不答他,宴止也不多纠缠,换了个事接着说道:“今晨来讯,玄天宗赴我东境领队者为宁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