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容收着了颜淮亲笔信,他要他赴欠他一诺的约,可信中剩下的,唯有:照顾好折澜,永远不要告诉他。
永远不要告诉折澜,颜淮要他履行的诺是照顾好他吗?
可折澜甚至不在他身边,他要怎么赴诺?何况,颜淮为什么要把魔宫方位告诉他?
景容看着信纸皱了皱眉,翻手间掌中宁清魂灯现,分明还燃得好好的,颜淮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而魔宫,在君后挟持魔君时就乱了套,护卫修士们匆匆而来时,第二位能在魔宫中做主的,魔尊宴止早是蹙紧了眉,眼看那匕首离颜淮颈间愈发近,他也只能憋着口气道:“都给本座往后退。”
而那些个见宁清得手的修士自是无比欢喜地围向宁清,防备着那些个围住他们的魔修和魔族动手。
“你腕上的伤口哪来的。”宁清声调仍旧很低,却让颜淮愣了愣,他着实没想到,宁清竟然会注意到他已经努力掩藏了的伤口,更没想到,这样的情景之下,他还挂念着他。
可他答不上来。
颜淮权做沉默,只凑近了宁清些更方便了他挟持着的动作。
宁清动作一顿,面上的笑也失了踪迹,他拉着颜淮步步往阶下走,问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反抗,以你的身手,绝无道理。”
“……我会让你活着出去的,信我。”颜淮一顿,答得亦是极轻。
“师叔何必与这魔君废话,待我们杀出魔宫,我们就自由了。”有离得近些的弟子接了话,颜淮说什么他没听见,宁清莫约是碎语了些的,不过他听不清。
宁清许久没说话,是颜淮自觉凑近匕首些,溢出的血成功让前围的魔族们又退开了些。
“……你早就知道。”宁清无声息收了收匕首,没让这锋利刀刃再伤及颜淮。
“……莫约是清楚些的。”颜淮不会说谎,他一时低了视线,想不着什么安慰言辞,唯有笨拙一句:“折澜别怕,出了宫门,你就自由了……”
折澜别怕……
宁清眼底一热,好像无论如何艰难时,颜淮都在对他说这句话,从玄天宗时的小瞎子握住他手,到今时被挟持的至高君主。
“……我怎么会伤你,我怎么可能伤你。”宁清这一笑,不觉落了泪,他拉着颜淮走下最后一个长阶,“你和师兄太难选了,让我自私些,我谁都不选了,好不好……”
是他剑锋一转,直刺心门,是颜淮一愣,红血溅落,颜淮哑了声调,亦满腹茫然,眼看着宁清滑跌在了阶上。
是他红衣如火,笑中带泪仍要与他诉说:“你知我活不长的,我又怎会不知……”
“别救了……别救我了……溯回……”也是宁清伸手挡住颜淮不断向他涌来的本源之力,“不过是徒劳无功,我这抉择着实难挨……”
颜淮仓促拥住生机流失的宁清,他随手将周遭人群振出十丈外,颤声道:“我……我不让你选……我会救你的……”
“我送你回师兄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有温热自颊边落下,又被宁清温柔抚去,颜淮一时哑了嗓子,被宁清排斥的本源始终无法渗入,唯有他颤抖一句:“我求你……”
求你不要这么离开我……
可宁清说:“我有些冷,溯回……”
“若有来世,我定不放过你……”
缘何会到此番境地,或许怪他从来自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会被坚定选择的,也不觉得谁会非他不可。
他以为折澜如果难以抉择,他亲自送他回去会是个好事。
旧日折澜用他送他的扇滑过他颈间,还有折澜腕间多出的那串芙蓉石。
他以为他想走的,哪怕杀了他做代价也愿。
可他终究是低估了自己在宁清心中的分量。
原来被爱而不自知的,从始至终都是他。
颜淮拥着宁清缓慢起身,天地色变不过刹那,本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霎时乌云横出,惊雷席卷,这神祇之痛,风云何辜?
“我拼了命要去护的人,在你们手中,一次次沦为棋子……”颜淮眼中酸涩,偏再难落下泪来,从宁清呼吸骤止那一瞬,他的心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