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王刚走不久, 一日, 南安公主突然相邀他们出宫一游。
“北安君还记得先前那些酒吗?”
韩一笑秒懂, “你说的是天香楼的春风醉?”
“正是,虽说这天香楼本就是青楼, 给食客供应的酒水中添加些催情之物,并不稀奇,但是......”南安公主夹了她一眼,“你放心, 你就在我府上歇着, 等我去天香楼好生搜刮一番,你只管认药就行。”
“我......”南安公主怎知她识药?
配见她微微惊愕的神色,南安公主解释道, “他说你久病成医,早已出师,在鉴别毒草毒药这些事上面,堪称药老,你以为我还敢把你往青楼里带吗?元狩回来还不得追着我打,骂我老不正经。”
南安公主提起清河王就头疼,当初太宗托孤时她就不该答应, 平白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好吧, ”话已至此, 北安君应承了下来, “那你们早去早回。”
一个多时辰后, 南安公主怀揣着一大团火气回来了, 阿盈倒是抱着些瓶瓶罐罐,收获颇丰。
“怎么了?”南宫公主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明显是和人打过架。
干净利落把所有瓶瓶罐罐摊在桌面上的阿盈回道,“咱们在天香楼遇见个撒酒疯的公子哥,跟她抢小倌呢,她一气之下就跟人动起手来,差点把整个天香楼都给拆了。”
说完,阿盈哼了一声,也不搭理正在气头上的南安公主,埋头查看起来。
“.......然后呢,就回来了?”北安君掀开瓶盖,往手心倒了些药丸,塞入口中。
话音刚落,门外冲进来一个侍卫禀告道,“启禀公主,那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是谁?”敢骂老子不男不女,不想活了!
“是杜国公之子,端静郡王。”
南安公主常年征战在外,与杜氏一族又素有嫌隙,甚少接触,没想到一接触就火得她要气炸了,“天香楼乃何人所有?”
“启禀公主,这天香楼以及城中多处旺铺明为杜氏族人所有,实乃太子的产业。”
“哼,”本朝太子竟小气到要和商贾之流争蝇头小利了,南安公主的视线瞥向安静的嗅闻,甚至品尝各种丹丸药膏的北安君,“北安君你这是作何?”
鉴别药物,不用颗颗粒粒都尝一遍吧。
接连服食了数种药丸的北安君脸色一变,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南安公主,“这瓶药丸,成分比添加在春风醉中更加复杂,药性也更为猛烈,倒是有几分像前朝旧物,慎恤胶。”
较之瞿太医那份缺失了的慎恤胶,这份药方在用量和配比上更加精微。
“你确定?”都说太子荒淫无道,未及弱冠,遍玩坏了身子,难不成这药和那宫女无关,乃是他自己服下的?
“我确定,”韩一笑点点头,“没有比这更完美的药方了。”
等不及翌日,南安公主当即入宫面圣,斥责太子昏蒙无道,沉迷声色,竟暗中投资青楼勾栏,自研禁.药,杜氏教子无方,不愧为国母,杜国公管教不严,端静郡王唆使太子沉迷声色等数罪,世宗爆怒,当即撤了皇后的凤令,禁足永宁宫。
还未等到朝廷上这波天子子怒平息,清河王的密信随着驿马飞奔入城,世宗阅后,当即下令,“将穆氏所有女眷收押,等候问斩!”
彼时,穆尔雅悠闲的躺在榻上小憩,冷不防直接被冲破房门的禁军守卫拎出房门,套上了枷锁,“穆尔雅是吧?好日子到头了。”
“这是怎么回事?!”穆尔雅难以置信的哭泣求饶,“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宗大人,我要叫宗大人......”
她再也不想回到阴暗肮脏的囚室,再也不想跌落更深的泥潭,摔得一身狼狈。
刚被扶风郡王赎回陆府的穆尔淑衣衫不整的被拖出了府门,无力的挣扎着,向扶风郡王求救,“救我,郡王,救我!”
侍卫推拒了扶风郡王递过来的厚厚一叠银票,悄声相告,“哎哟,我说,郡王,你就别为难小的,也别和你自己过不去了,这抓人的旨意是陛下亲下的,这穆家贼心不死,被贬西宁还暗中投靠刘宋,此乃叛国大罪,你这身外之物怕是救不了了。”
扶风郡王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在穆尔淑耳边叮咛了一番,甩袖回屋。
漆黑湿冷的地牢里,穆氏女眷哭作一团,比起心灰意冷,哀痛欲绝的亲眷,穆尔雅不肯的死心的张望通道尽头方向,期盼着宗侍人会来救她。
从扶风郡王那里得知了她们被关押真相的穆尔淑哭笑不止,万念俱灰,给她们活下去的希望的是父亲兄弟,害她们再次沦为阶下囚的,还是他们,怪不得世宗严令她们之中有人寻短见,防的就是穆氏男儿不会甘心被流放,只好以她们的性命相要挟。
阴暗的地牢里响起了起起落落的脚步声,宗侍人拎着食盒果然来了。
“大人,大人,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穆尔雅抓紧木桩,拼命探出脑袋,好让宗侍人看清自己。
“哭什么哭,”宗侍人温柔一笑,极尽惑人之意,手指轻轻勾起穆尔雅的下巴,俯身叮嘱,“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吃顿饱饭。”
穆尔雅不敢相信宗侍人的言外之意,“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蠢货,他救不了我们!”衣不蔽体的穆尔淑全然抛弃所有的尊严和脸面了,“你没听见吗,这是让你吃断头饭的意思。”
“你胡说!你胡说!”穆尔雅崩溃大哭,涕泗横流,“大人,你有办法的,你肯定有办法的,你是我大魏第一个被封为秦郡公的内侍,你权倾朝野,你肯定有办法的!”
“哼,”穆尔淑宛然起身,苦笑哑声,“爵位不过是虚封,他不过就是仗着皇上的恩宠罢了,怎么敢抗旨欺瞒,不过是和他对食了几日,他凭什么要救你?又怎么会给自己留下一个祸患!”
穆尔淑所言虽不中听,却句句实言,宗侍人勾唇一笑,“看来穆家还有个聪明人,死,不过痛一时,放心吧,清河王定会带着穆家男丁所有的首级回来的,你们一家老小下面团聚吧。”
言罢,宗侍人放下食盒,无视穆尔雅的哀求呼唤,悄然走远,消失在了走道尽头。
宗侍人刚走不久,阿盈的身影出现在了走道里,他顶着完美无缺,白皙若皎月的一张脸,出现在这阴森的地牢实在不搭。
脆生生的嗓音响在恶臭漫天的地牢里,“谁是穆尔雅呀?”
阿盈左右四顾,顺着人群的视线站定在了穆尔雅面前,“你就是穆尔雅,哟,宗侍人给你送吃的来了,还有几分情谊嘛。”
反正都要死了,穆尔雅也不再惧怕,直视着面前邪气满满的男人,“你是谁?”
薄刃抵在穆尔雅脖颈处,阿盈狡黠一笑,“知道了我是谁,又有何用,反正你都要死了,我来呀,就是让你早些闭嘴的。”
阿盈亲切一笑,袖花一卷,片滴血迹不沾,扬长而去。
还以为自己就要没命的穆尔雅晃神了好一会儿,张口难言,才惊觉刚刚口中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她已经哑了。
圆月洒下清冷的光线,一道影子轻松跃入南安公主府。
南安公主正托腮望月,顺便摇着小扇子扇着小火炉暖酒,“回来了?”
轻若雪落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片刻后,藏于黑暗中的那人磨蹭着雪粒,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安公主跟前,低垂着脑袋,吐出一个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