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射来的箭迅捷如电却又精准无比, 每当风声响起, 便会收割掉一条性命。转眼之间,冲出仓库的人便已倒下了五六个, 剩下的十几个兵卒吓得魂飞魄散,有人转身就逃, 也有人嘶声大叫:“敌袭!敌袭!”
这惊恐凄厉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出了老远。营地里顿时骚动起来,不少人跳起来拿上刀枪, 向着仓库的方向跑了过来。
只是还不等他们靠近仓库, 庄园的另一头, 马厩所在的地方, 突然响起了一声虎啸般摄人心魄的长吼,数百匹战马随即惊嘶着狂奔而出, 惨叫声、怒吼声、示警声由远至近响成了一片。
更糟糕的是, 不知是惊马踢翻了篝火,还是有人故意捣乱,好几个地方同时冒起了火光和黑烟。火光蔓延之下, 整个营地彻底乱成了一团, 那些听到了“敌袭”之声的兵丁自然顾不得这边了,纷纷向失火处跑了过去。
原本乱糟糟的仓库里此时反而安静了下来。庄客们一阵骚动,却依旧不敢出声;那些士卒更是连连后退,瑟瑟发抖。而仓库的木门早已被一脚踹飞, 洞开的大门外, 两个修长的身影终于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一人犹自弯弓搭箭, 神色冷若霜雪;另一个手里也拿着弯刀, 姿态却闲逸得仿佛拿的是折扇拂尘。
门口的烈烈晃动的火把清晰地照亮了他们的面孔,明明都是俊秀之极的眉目,但对于那十几个士卒来说,他们看到的却只有那闪动着寒光的箭头,随着箭尖所指,夺命的风声仿佛再次在他们耳边响起,有人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手里拿着的腰刀自然也“呛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声音仿佛惊醒了其余的人,众人纷纷扔下刀剑,跪倒在地,机灵些的已哀声叫道:“好汉饶命!”“两位好汉,我等并无冒犯之心,家里也有老幼待养,还望好汉饶了我们的性命!”
庄客们此时如何还不明白,是司竹园的好汉来了,之前射杀将领救了老者的自然就是他们,有人忍不住叫道:“好汉救命!”“救命!”
凌云放下弓箭,微微皱起了眉头;何潘仁也收刀回鞘,却是瞧着这些庄客笑道:“救命?你们自己不会救自己么?”
庄客们都是一呆,还是那老者第一个反应过来,忙上前拣起一把刀,帮身边的年轻人割开了捆绳;一些未被捆绑的老弱妇孺也跟着上前帮忙,没过多久,被捆绑的青壮们便都脱出了绳索,地上的刀剑自然也悉数到了他们手中。
转头看着那些不久前还凶神恶煞的兵丁,有人不由得气往上冲,过去便是一脚:“让你们凶横!让你们杀人!”
他这一开头,那些气性大的年轻人和之前被杀者的家人们自然也忍耐不住,纷纷过去拳打脚踢。兵丁们此时如何还敢反抗?各个只能抱头求饶,却在众人拳脚下很快都变成了滚地葫芦。
有人打着打着渐渐发了凶性,举起钢刀便想往下砍去,谁知“当”的一声,一支长箭凌空而至,将他的刀击到了一旁。
那人吓了一大跳,惊恐地回头看着凌云,那老者忙皱眉喝道:“你们这是作甚?恩人们还没发话呢,你们就想胡来了?”说完又转身冲着凌云跟何潘仁长揖了一礼:“两位恩公,多谢救命大恩,我等如今该何去何从,还请恩公示下。”
何潘仁随口道:“先把这些人都堵上嘴捆起来,待会儿跟我们走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自是点头应是,却也有人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这些人适才杀了阿根,还要把我们都杀光,为何还要留他们性命?”
萧翁瞪了他一眼:“你没瞧见么,那下令的人,杀阿根的人,都已被两位恩公射杀了,剩下这些不过是听命行事的。你们家里亲朋故旧难不成就没有一个在外头服役的?若是长官下令杀人,他们又能如何?你难道指望他们都被这么杀掉出气?”
这话大家倒也不好反驳,当下七手八脚的把那十几个人都堵嘴捆上了。
凌云这才上前一步,对着这些兵丁缓声道:“转告你们上峰,我李三郎恩怨分明,来犯必诛,有仇必报,让他们看好自己的人头!”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那一字一句里,却自有一种如利箭般直指人心的东西,这十几个人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恨不得把这话刻在自己的舌头上。
随着两人转身离开,庄客们扶老携幼,转眼间也走了个干干净净。在漫天的火光和喧闹之中,他们的动静根本无人察觉。
又足足过了一刻多钟,营地上的混乱才渐渐平息下来;等到有人终于发现这边情况不对,找到这些兵丁,又把他们带到了这次领兵而来杨郎将的大帐中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这位杨郎将出身弘农杨氏,也算是宗室子弟,在阴世师的左翎卫中地位超然。此次阴世师让他带兵出来“剿匪”,他也知道就是让他来立功的。只是他自来心高气傲,虽然阴世师反复叮嘱他小心从事,他还是到司竹园外来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