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闲话半日,无非说些刺绣摆设,看了两张花样子,晴雯便告辞去了。
紫鹃早已领了藕官回来,审了半日,藕官先还不肯说,紫鹃吓唬她要告诉了管家娘子撵她出去,藕官方说了。
原来这藕官原是作小生的,当初同来唱小旦的女孩子唤作药官,两人常扮夫妻,后来药官死了,这藕官心里惦记,便烧纸祭祀。
紫鹃听了,倒不好追究的,只道:“这回有宝二爷替你说话,倒罢了,以后再不可这样,你想,这园子里花树草木最多,万一点着了,惊着了姑娘们,算谁的,你有几个头赔?”
说完,拉着藕官到前头见黛玉,黛玉正吃饭,紫鹃上前服侍着用过饭,才道:“我去见了大奶奶,把藕官的事说明白了,大奶奶说,幸好没出什么事,叫咱们严加管教,这阵子老太太和太太们不在家,各处耐烦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黛玉见藕官面上并无愧意,心里称奇,便问道:“你作什么烧纸?”
紫鹃叫藕官说,藕官又不肯说,紫鹃只得说了,道:“她是个呆子,姑娘别同她计较。”
黛玉叹道:“不想你这么个人,竟是个‘情魔’。”
藕官细嚼“情魔”二字,不由得痴了。
紫鹃推藕官道:“这回叫你混过去了,往后可不能再这样,要烧纸,拿出去叫小厮们烧去,也怨我,没和你说规矩,以后倒要好生教教你。”
雪雁也道:“你再这样,这个地方可就难站了。”
藕官怏怏的应了,连日被紫鹃带在身边教导,心中不免生出些苦闷。
这日独自闲逛,恰遇芳官笑嘻嘻地托着一盏玻璃盏走来,忙停脚问道:“这是往哪里去的?”
芳官见了藕官,也自欢喜,便拉着她在一块青石上坐下,笑道:“才去看了柳嫂子,五儿病了,吃不下喝不下的,我弄了些玫瑰露给她。”
这柳嫂子是小厨房的,也是这些女孩子的干娘,她为人机巧,待这些女孩子比别的干娘都好,所以女孩子们也肯看顾她。
五儿便是柳嫂子的女儿,才十六岁,生得很是不俗,和芳官的交情最好,只是自幼多病。
藕官听见这么说,忙问道:“五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芳官道:“不过还是那么着,说胸口闷,吃了我带去的玫瑰露,说觉得清凉了好些,肯吃东西了。”
藕官便道:“肯吃东西就好,既然她爱吃这个,咱们就再弄些给她,我看林姑娘那里还有一瓶子没开封的,林姑娘又不大吃这些东西,等我去讨了来。”
芳官笑道:“用不着你,我们那里还有些呢,等不够了你再讨去,也是一样的。”
这里絮絮的说了些私房话,也就各自走了。
却说贾理完了两件公事,这日在家歇息,进园子里来瞧迎春,走到院内,却听得屋子里有人说话,便站在窗下听。
听了半日,屋子里是迎春的奶娘进来请安,在那里说些家事,什么各处失窃的话,拉拉杂杂的说不清。
贾理揭帘子进去,那奶娘唬得忙起来,请过安,避猫鼠似的走了。
迎春笑道:“该我去瞧哥哥的,倒烦哥哥来瞧我。”起身让了坐,亲自捧上茶来。
贾理让她坐下,含笑道:“我方才在外头听了一会儿,怎么有几件失窃的案子,说不清楚似的?”
这时岫烟自外头回来,见贾理在坐,也过来问好。
贾理待她一如迎春姊妹,并无外意,招呼她坐,岫烟笑道:“还要瞧林姐姐去,回来取个东西。”说着,取了东西去了。
“她倒是个乖人。”贾理见岫烟出去了,笑道。
迎春道:“都说她不错,我听说,薛家姨娘有心讨她做媳妇呢。”
贾理摇头道:“就薛家那个呆霸王,可配不上她。”
又提起先前的话头,迎春倒是知道,想了想,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下人们间私相递送,一笔糊涂账罢了。”
贾理道:“这可不是糊涂账,只是没人追究罢了,真要认真追究起来,别人不算,彩云就有不是。”
迎春叹道:“话是不错,只是未免伤了大家的体面。”
贾理道:“体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上下谁不知道里头是怎么回事,都装聋作哑罢了。这么放任下去,早晚有祸事。”
迎春低头不语。
贾理端起茶杯喝茶,沉吟片刻,嘱咐道:“明年你大约就出门子了,这会子只要把自己这个院子管好,约束好下头就行了,别的你管不了,也不必去管。”
迎春闻言心中凄惶,低声道:“我不想离家……”
贾理心中一软,伸手搭住她的肩,宽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妹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就接你回来,好不好?”
迎春“扑嗤”一笑,抹了抹眼角,背过身去。
贾理笑道:“好了,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今年大约就要外放,留下你一个人,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迎春惊讶地道:“哥哥要外放出京?”
贾理道:“早晚的事,京里我都混熟了,也该下去见识些民情,省得和呆子一样,叫人哄骗。”
迎春笑道:“谁敢骗哥哥呢!”
兄妹两个说了些体己话,起身往潇湘馆去。
到了这年秋天,吏部出缺,皇帝政事之余,叫过贾理,问明他志向不改,便安排他任庆州知府。
至于前任庆州知府,因为清田不力,被吏部评了个“乙下”,打发去江西当教谕去了。
徒桦百般舍不得,拉着贾理叹道:“若叫你去,我心里实在舍不得,若不叫你去,又怕耽误了你的前程。”
贾理笑道:“你实在舍不得,就跟了我去罢。”
徒桦叹气更重,道:“这更不能,我舍不得你,可更舍不得我那些可人儿。”
贾理道:“没日没夜的胡闹,仔细叫你的‘可人们’吸干了。”
徒桦笑道:“大爷我龙精虎猛,区区几个小女子,还不在话下。”
两人胡说了一会儿,徒桦道:“到底是升了官儿,该摆两桌酒为你庆贺,兼作践行。”
贾理道:“要出去说一声儿请客,只怕有个三四天也请不完,滥饮无味,不如就请几个相与,又便宜又尽情。”
徒桦笑道:“这样倒好,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儿就下帖子请去,就在我这里摆上一席,我写帖子去。”
说着,果真去书房寻了纸笔,也不用文书,亲自写了几张书帖,命小厮们即刻往各处送去。
这里就吩咐人摆下席面,将上等可吃的果品拣了许多堆在席上,又开了几坛陈年好酒,因处在国丧,不好宴乐,席上没有请唱戏唱曲的。
一时王爽,龚少安等几个素日相与的来了,不过道声恭喜,便在席上坐了,听说是补了庆州知府,大家便说些知道的庆州风土人情,又说了些当地的官员。
贾理又将《艺苑》托付给王爽夫妇,笑道:“万事都放心,只有这桩放不下,只有托给瞻宇兄,我才放心。”
王爽道:“敢不尽力!只是往后有了好稿子,也要往这里寄,我还等着再看《萍踪侠影》这样的书呢!”
龚少安道:“原来这书也是你写的!拙荆最爱这个,有一本放在枕边,都翻得卷了边儿,我闲了也翻几页,倒是不打瞌睡。”
说得众人都笑了。
小酌几杯,大家各自散了,贾府早得知消息,喜得放过一轮鞭炮,见贾理回来,众星捧月似的一路送到贾母面前。
贾母不叫他磕头,一把搀住,笑道:“这大好的日子,还乱跑什么,看这身上的酒气!”
凤姐儿笑道:“老祖宗还装呢,一见了孙子,眼睛里全是孙子,都没我们了!”笑问贾理道,“多早晚去领敕牒和大印?”
贾母笑道:“呸,还有脸奚落我呢!连这点子事都不知道,还早着呢!”
凤姐儿忙笑道:“我才多大,哪里像老祖宗,什么事都知道呢!”
有人进来说东府大爷请三爷,贾母忙让贾理出去,道:“好生听你哥哥们嘱咐。”
到了外头,不仅贾珍在,连贾赦,贾琏,贾蓉,贾蔷这一干人都在,大家彼此行过礼,贾赦说了两句场面话,自回房喝酒去了。
大家坐下,贾珍就道:“老三外任,身边没个得力的帮手不行,我这里有几个人,你瞧瞧能不能用。”
贾理道:“正愁这个呢,我虽认识了几个人,到底不大像,大哥哥有合用的,只管荐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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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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