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公主与几位娘子带着孩子入了福宁殿内阁。
楚王呆站在福宁殿前, 望着身前盛开的海棠花。
陪她们进去的萧幼清只呆了一小会儿便出来了,里面有入内押班赵平候着,“当年齐王也就是现在的官家食言抛弃了母亲娶了先皇后殿下, 母亲一怒之下回了江宁祖宅,齐王授命出征便驱快马至江宁见了母亲一面, 这棵树上的痕迹便是母亲当年所斩,一剑斩相思。”
楚王看着树干上老旧的刀痕旋即盯着一朵海棠花上停留的蜜蜂,“这后宫里这么多女子都围着皇帝一人转,但是他的眼里始终只有自己,为君, 道德丧尽, 为臣, 枉法欺君,为官, 官不爱黎民, 为子,子不孝双亲,为夫, 夫不顾妻身, 为父,父不顾子孙, 而今的我, 与他又有何异?”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我不管她们怎么看你也不管后世人如何评价, 你在人前是大王, 人后只是萧三娘的卫潜, 只是我的阿潜,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好...”
哭哭啼啼的声音从内传出,带着抽泣的议论有埋怨也有无奈,这几位诞过皇嗣的娘子及公主楚王是见过的,只不过不是很熟,她们虽不是嫡出公主但从前也颇受皇帝宠爱。
萧幼清原本想将手拿回却被楚王紧紧扣着,“两位娘子跟前,六郎不要礼了吗?”
楚王凝着朝自己走来的妇人,“她们可不是讲理之人。”
楚王松开萧幼清上前微微躬身拱手道:“萧顺仪,孔修容,几位姊姊安,六郎近日政务繁忙便没时间管这内宫之事,如今诸位探视也探视过了,爹爹的身体六郎可有欺瞒你们?”
楚王口中的娘子朝楚王微微福身,“大王礼重了,妾等人微言轻,今日不识大体跑来闹腾,从前也有不周之处...”
“论辈分,二位娘子是陛下的嫔妃也是六郎的长辈,六郎出阁已有近十年,从前的事都记不得了。”
几个妇人再次福身,“六哥天资聪颖,又敦厚仁孝,妇人三从,官家如今卧病,这内宫之事往后还要六哥多多担待些才好。”
“本王在前朝时几位大臣说陛下之前诏立贵妃娘子为后,我如今只是暂代陛下处理朝政,贵妃娘子为四夫人之首,这内宫之事还是交由贵妃娘子打理为好。”
“六哥处事细心谨慎,倒是我们几个妇人不识大体。”
之后几位公主回到其生母居住的院阁,萧顺仪又拉着萧幼清单独去了一处。
“姑姑。”
“我知道此时拉你出来不合时宜,我在这大内二十多年了,五哥儿夭折后除了官家宣召便不再出阁,一直谨小慎微的过着,我与六哥的过节不过是因那被废了的沈氏挑拨...”
“姑姑,官人都说儿时的事情已经久远不记得,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再者您也是他的母亲之一。”
“可不敢当,我只是官家的一个妾室,他是官家之子是小宗,贵妃娘子又被册为后他便是大宗,我只求他日后莫要为难二娘。”
萧幼清拍了拍萧娘子的手背宽慰道:“他们是亲姊弟,做弟弟的又如何会为难姊姊呢?”
“实不瞒你,二驸马丢了仕途眼红四驸马身为驸马还能在三衙任职便屡屡找二娘想让她进宫求官家,她性子仁厚,便是受了委屈也断然不会说出来,驸马脾性暴虐从前官家康健时驸马还会收敛些,这如今...”萧娘子无奈的摇头。
“二驸马如今在朝中任职?”
“只挂了一个禹州刺史的头衔。”
“虚衔,”萧幼清合起手转身,“官家是圣天子,我想必然是他没有任职的能力,倘若人品也有问题日子过不下去便和离吧,让二姐自行去找官人说,可若二姐自己都不做声,我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自个儿甘愿忍气吞声要受这窝囊气也怨不得别人,姑姑要说幼清凉薄幼清也不否认,可有些东西是自己挣来的,人善被人欺,没有谁规定女子嫁了夫在夫家便要一辈子顺从与低头,妻这个字在背后是齐字。”
“我回头会与她说的。”
“姑姑也莫要想太多,只要不是大过官人也不是那种锱铢必较之人。”
几日后,几位公主与妃嫔回去,皇帝卒中卧榻的消息便也坐实,短短几日内就在京城内外传开,因是驸马宅公主宅传出的故可信度极高,原先对楚王的猜忌的流言不攻自破,就连民间对她的微词也少了许多。
建平十二年五月初五,禁中端午节取消一切宴会,以为皇帝祈福的名义大赦天下将流放至潮州的姜洛川召回京都继任御史中丞。
“我前些时日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萧幼清侧躺在榻上伸出手指卷着枕边人长长的鬓发,见其不搭理便撑着爬起,“萧娘子那日拉着我一番哭诉,我虽冷言相对但陈国公主好歹是你的二姐,这也事关皇家颜面。”
楚王睁开眼,突然笑道:“三娘这还没当皇后呢就操心起命妇的琐事了?”
“母亲不管她们就都跑到我这儿来了,但这僭越之事你不能做我当然也不能,我表面推开就是,但你是监国,父死从子,父病亦从子,你不替几位姊姊做主,她们日后还能倚靠谁?”
“三娘的善是从心底的,我之前一直在处理旧案,如今地方官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就将驸马叫来问话,不过...”楚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轻松的笑道:“我小时候还挨过萧娘子一巴掌呢,差点将我的门牙给打掉了。”
“难怪她说与你有过节。”
“过节?”楚王为之一笑,“她大抵是觉得五哥的死与我有关吧。”
“五皇子不是七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吗?”
“民间只说他是病薨,其实是溺水而亡,小的时候五哥在后苑失足落水,救起却犯了病,当时我就在身旁,萧娘子便说是我推了五哥,有内侍为我辩解她不但不听还因此打了我一巴掌,五哥没了她更是迁怒于我,后来还是皇后殿下出面陛下才没有责罚我反而降了她的妃位。”楚王翻身凑到萧幼清跟前,“萧娘子圣眷正隆,我知道五哥的死另有原因,见了太多内宫争斗,也见了亲哥哥一个个在眼前离去,而这一切的祸首都是那无尽的贪念,祸起萧墙,那是家主人齐家不周之过。”
她又问道:“三娘知道先皇后殿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