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一年三月, 御驾亲征前夕,于崇政殿宣麻降旨进寿春郡王卫宗仁为汉王,册封礼从简, 又命将作监于内京城修建亲王府,亲征期间命汉王监国,军国大事听断皇后, 以左相吕维右相刘书柏等辅佐。
福宁殿
“辎重部队已先行到达延安府,招降书已下,但...李元灏竟斩杀了我朝使臣, 并集结军队放话要完成西夏先祖遗愿夺取中原。”
“欺人太甚!”
“后方的粮草调动就交由韩卿全权负责,汉王年少, 朝堂政务还劳烦诸卿多多费神。”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大王。”
内侍走进福宁殿议事的偏殿, “官家,汉王求见。”
皇帝交代完琐事便挥手,诸臣领旨散去,少年看着福宁殿内有司进献的铠甲就摆放在正中间,遂跪在殿阶下焦急道:“陛下,臣不要亲王爵。”
“爹爹,军中苦寒, 儿子如今长大了, 前来请愿代替爹爹出征。”
诸臣出来纷纷不知所措,吕维便走上前拱手, “大王, 官家就在殿内...”适才皇帝并没有要见汉王的意思, 吕维便叹道:“院里风大。”
“吕相与诸位相公都回去吧, 明日御驾启程, 小王今日一定要见到陛下。”
诸臣相继行礼后摇头离去, 韩汜站停了一会儿,望着殿内的铠甲,“下官不知道大王是否了解自己的父亲,但下官知道大王一定埋怨过。”
汉王抬起头不解的看着韩汜,“师父?”
“下官其实也不了解官家,但下官知道官家想要做什么,大王今日跪在此是作为臣子呢?还是作为儿子?”不等汉王回话韩汜又道:“若作为臣子,大王属实不应该跪在这儿,若是作为儿子,大王便是因为自己不想离开父亲的私心,可大王应该知道,官家是天下人的君父,而非大王一人之父。”
“哼,难道君父就不是爹爹了么?”福庆公主走到兄长身侧。
“公主。”
“别人的爹爹就只是爹爹,为何我们的爹爹就不能只是爹爹?你们真残忍。”福庆公主哼了韩汜一眼,旋即迈着步子走进内殿。
刚刚跨进便被内侍阻拦,“公主,官家有旨,今儿谁都不见。”
“那爹爹可有说也包括我么?”
“这...”内侍搭不上话。
福庆公主便冷下脸吼道:“闪开!”
“请公主容小人进去通报...”
福庆公主趁其说话时的不注意从身侧跑了进去,“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
临跑到门口福庆公主被几个内侍拉住,“放开我,我要见爹爹。”
皇帝踩在一张极大的地图上,上面绘有山川与河流以及州县乃至卫宋边境诸国,“谁在外边吵闹?”
“回官家,是福庆公主。”
“让她...”
福庆公主扭头咬了内侍一口,旋即挣脱开来破门而入,一把扑进皇帝怀中。
几个内侍跪伏在门口求饶,“官家,小人该死...”
“退下吧。”
“是。”
福庆公主抱着皇帝大哭道:“爹爹是不要如华了么?”
炭盆里的火将屋子烧得暖烘烘的,皇帝心疼的将其抱起,旋即又将她的绣花鞋子脱去,轻轻蹭了蹭她被冻红的鼻头,“傻姑娘,爹爹怎会不要你呢。”
“那爹爹不要去打仗不要离开如华好不好?”
皇帝没有作答,只是抱着她走到地图中央,“如华知道这是什么么?”
福庆公主擦了擦哭红的眼睛,“地图?”
皇帝将女儿放下,牵着她的手从地图的一端走到另外一端,“这是疆域图。”
指着一大片土地,“这一块都是爹爹的。”
福庆公主走到地图北面,望着那一大块空缺之地只写了北辽二字,“那这是什么地方呢?”
皇帝见她不哭了便拉着她的小手坐下,指着前朝丢失的两块土地道:“华夏的土地,这是华夏的先祖借给他们的,现在爹爹要去拿回来。”
“那里也和东京一样吗?”
皇帝突然想起来小公主除了祭祀太庙及皇陵还从未出过东京城,遂将她搂在怀里,“是啊,那里也有和爹爹一样的人统治者,也有和如华一样的小姑娘,和娘娘一样的母亲。”
“如华现在不是小姑娘了,娘娘都和如华说了,所以如华知道爹爹要做什么,”福庆公主从皇帝怀里起身走到北辽及西夏两地,“爹爹要让这里的百姓都成为爹爹的子民。”
皇帝坐在地图中央笑道:“他们本来就是华夏的子民,因为战乱有多少人流落在外,远在异乡为异客,便要遭受异族排挤剥削饱受思乡之苦。”
殿外刮来的一阵寒风将撑着窗户的竹竿打落,殿外立候的内侍打着寒颤走下阶梯,躬身叉手道:“天冷,大王何苦为难自己呢,官家的脾性您又不是不知。”
“没事,我在这儿等着。”
内侍摇头走回,小声叹道:“这父子两怎么一个比一个倔。”
殿内,福庆公主被窗户紧闭的声音吓了一跳,旋即跑到皇帝身前趴下,“爹爹。“
“嗯?”
福庆公主瞪着大大的眸子撒娇道:”哥哥都跪了好久了,爹爹就让哥哥进来嘛,今年的春天可冷了。”
皇帝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旋即摸了摸福庆公主的小脑袋笑道:“爹爹让如华进来了,便不能再破例,不过爹爹可以让你哥哥回去。”
“好。”
皇帝朝门外唤道:“来人。”
“官家。”
没过多久后内侍从殿内跨出,走到汉王跟前叉手道:“大王。”旋即弯腰将汉王扶起。
少年哆嗦着寒冷的身子,“官家肯见我了么?”
内侍扶着他心疼的摇头道:“官家让大王回去,官家说大王去年监国有仁君风范,官家很是满意,因此将朝政交给大王也能放心得下。”
唇色发紫的人看着福宁殿内幽暗的光芒,旋即被内侍扶出庭院,在宫廊时碰见了汉王的贴身宫人。
“吴内人。”
吴氏惊慌的将人接过,“祁都知,交给奴吧。”
“好。”
内侍又凑在汉王耳侧小声叮嘱道:“大王的孝心官家一直都明白,只是战争非儿戏胡闹不得,官家委以重任,希望大王不要辜负官家的信任。”
吴氏将汉王扶进坤宁殿,少年扯了扯她的衣袖,“绕着走,别告诉娘娘和熙儿,也别惊动太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