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驷赶走芈月后,情绪也是颇为低迷。在用过午膳后,他便沉默地领着晏希音骑马向咸阳郊外行去。
晏希音见状,也是一路无话。
待他们行至郊外,嬴驷再单独带着晏希音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杂草丛生,连墓碑也没有,只立了一块木牌的坟茔之前。
已过了秋分时节,万物收敛,夜间的白露已能凝结成霜,下雨时的雷鸣声都不大能听见。草木染上了苍茫的黄色,大雁纷纷南行,失去了踪影。此地四周荒无人烟,乌鸦叫声不绝于耳,天地间独有一坟茔于此,甚有荒凉的悲意。
嬴驷接过晏希音手中的祭品,亲自摆放妥当,再取出一个容器,置梗草于内焚烧。之后嬴驷便肃然跪下,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拜,竟是行了周礼中丧礼相见时最隆重的跪拜礼节,来表示对亡者最为尊敬之意。
嬴驷行礼完毕后起身,见晏希音也跟着他一并行了振董之礼,心下安慰。他拿起随身携带的佩剑,亲手清理坟茔边的杂草,一边开口问道:“姝儿跟着寡人一起行振董之礼,可是知晓,此处葬的是何人?”
晏希音也帮着除草,听见嬴驷问她,便抬头望着他,眼神微怔,点了点头:“妾知,此处,应埋葬的是商君。”
商鞅被杀的时候天下皆知,晏希音自是知晓,今日乃是商鞅忌日。而唯有商鞅,嬴驷才会连墓碑也不立,却每年都来祭拜。
嬴驷心中震动,道:“那你可知,商君,是寡人亲自下令,处以车裂之刑的。这么一个以谋反之名处死的罪人,寡人为何会亲自跪拜祭祀?”
晏希音突然跪了下来,挺直了背脊,直直注视着嬴驷,肃然道:“妾斗胆,之后所言,若有冒犯大王之处,还请大王容妾说完,再行处置妾。”
嬴驷见她如此,不由皱起了眉头,却仍是点头。
只听晏希音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道:“妾自幼时,便听闻商君之名。商君以霸道之法,取信于先王,在秦国推行新法。当时,秦虽然有辅佐周王东迁之功,却历经磨难,才终于在戎狄与中原诸国间艰难生存。可自周王东迁以来,周室衰弱,各国并起,战争杀伐不断。强者可弱,弱者可强。秦国当时政令不通,百业凋敝,农桑不兴,将士不思战,文人不思强,庶民更是内斗围殴不止。然中原魏国有李悝,楚有吴起,魏更是夺走了秦河西之地,秦可谓受了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如此内忧外患之时,商君辅佐先王,在秦国先后两次实行新法。商君新法在秦国实行后,移风易俗,民以殷富,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附。商君使得秦能成王业,兴霸图。如此不世之功勋,千古之英名,百世必循之法度,妾一直视商君为周之周公,齐之管仲,仰慕崇敬,钦佩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