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河边。
万安坊西邻运河,蜗居着捕鱼为生的渔民。林醉还没走近河边,便隔着渔民晾晒的许多渔网看到桥上一个身影如同梭鱼,飞快遁迹在坊街里。
邢子渔和东楼的人也跑到桥上,然而邢子渔不胜体力,撑住桥柱,指道:“给我抓住他!”
诚然,她生得眉清目秀,一身劲装颇有巾帼英雄的气质,然而这样一句话说出,林醉顿时乐了。
“小翠,你看邢子渔像不像被围观的猴?”
渔民都好奇地看着她。邢子渔察觉到了,觉得尴尬,连忙冷着一张脸大步朝犯人逃走的方向稳步走去,从始至终也没看见墙边的林醉。
林醉虽还生气,但邢子渔这般费力且狼狈,撩起自己的袖子,看着,道:“看来我今日穿得不够颜。”
她没穿那件曙色的氅子。
林醉跟上邢子渔,不一会儿,相隔约末二十丈,看到东楼的几个人都被那身材略显健硕的犯人甩开,剩下十个见状,愣是不敢向前。邢子渔在一旁脸色难看,骂道:“东楼养你们有何用!”
“一群废物。”她连骂人都是一副高傲的姿态,冷眼慢声道。
“这是卿门的人?娇娇,过来,离远一点儿。”
林醉看到一个杀鱼的老人拉着自己孙女退后,登时皱起眉头。
邢子渔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自己都外强中干,凭何数落别人?
东楼的人个个被激得脸色不大好看,偏偏邢子渔见犯人从人圈中突围,又冷冷道:“你们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追!这次任务若是失败了,回东楼,一个个的都给我领罚去!”
卿门是有刑堂的,但林昭宅心仁厚,担任少主时从未施惩,他死后,林醉和林天会都未曾打破他留下的这一虚空的清规。这一点上父女二人倒是默契。
林醉嗤笑一声,正从邢子渔身后走上前,未离近便听周围有铿锵的脚步声传来,似是定阳军整装而至。
那犯人方才跑开没多远,又被东楼守卫缠住,此时得空却看到黑压压的定阳军,登时脸色发白。
“橘九,桃八,冬一,秋三——”林醉眼尖,看到熟人,飞快喊道,“别让他跑了!”
定阳军队尾跟着四个着装格格不入的男人,他们黑衣裹身,并未沾上禁军的沉重威压之气,气息反而有些江湖上的快意。
一听到熟悉的明媚女声,桃八顿时热泪盈眶,边出来边道:“少主,您可算来了!”
他们未入编制,可邢姑娘是邢副掌门的女儿,林醉不在万安坊,只得听令于她,来到禁军之中受尽了白眼嘲谑。
正统的禁军是看不上他们这群混迹江湖的人的,更对卿门嗤之以鼻。
见其余三人都去包抄犯人,就他话多,林醉道:“你是还想再待几天?”
桃八一愣。
“还不帮忙!”
“得嘞!”桃八喜笑颜开,道。
四护卫一出手,三下五除二便将犯人制服住,显得旁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东楼侍卫废物一般。
二十个定阳军站在一旁。
他们虽是巡逻的,只负责将卿门抓到的违反治安的人交由归云庭置,但平时军营练军追崇强者,看向东楼那帮人,眼神不禁充满鄙夷。
“定阳军刚好在这里,问了他抢夺的孩子有几个,藏在了哪里,就把人交过去吧。”林醉看向定阳军里站在最前方的人,抱拳,客气道,“许我片刻。”
卿门少主看起来就像个黄毛丫头,不过这说话做事的样子……看起来倒算合乎身份。那名定阳军心中差异,面上却还来礼,道:“少主轻便。”
不是说好色粗鄙?他只看出了青稚来。
他心中嘲弄地笑了一声。卿门少主还是林大人的儿子时,卿门倒还值得尊敬,可如今嘛……
林醉不是没看出他的眼神。整个定阳军,包括街旁的渔民,听到桃八那一声“少主”,看向她和所有卿门的人的目光都很奇怪。
好像他们是一群比掠夺家财多山匪更狂傲,更让人害怕,更不让人愿意亲近的野蛮人。
“还不说?”冬一如何问那犯人,犯人都不开口,不由晃了他的衣领子。
桃八撸起袖子,道:“再不开口小爷我就揍你了啊!”
“林醉!”邢子渔终于忍不住开口,从林醉身旁走近她,看了眼犯人,嘲弄道,“这任务是我先接下的,人也差一步就抓到了。怎么,你们西楼的人就兴抢别人功劳?”
说得好像她凭真本事抢走过西楼的功劳一样。林醉说得毫不客气:“邢大小姐,任务事大,人贩事大,你最好搞清主次再开口,否则显得我们卿门的人都和你一样愚昧无知。”
“你!”
“几个幼儿生死未卜,如你这般眼里只知功劳的,卿门独你一个。”林醉后退一步,一脸嫌弃,随即走向桃八四人,道,“我来问。”
“是呀,长得挺善良的,怎么这样。”附近的渔民小声嘀咕起来。最近有几处人家的幼儿当街被抢走,闹得居住在附近的他们也惶惶不安,思及明日各坊开放夜市,犹豫要不要在难得这样热闹的日子带孩子出去。
邢子渔脸色苍白。
林醉这张嘴真叫她想撕烂!
从小到大她便没有说赢过她!
林醉走到人贩面前,认真看他几眼,笑了。
“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