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红满地,一城喜庆,街上爆竹还噼里啪啦不知歇息。
十月芙蓉显小阳。玄月过得快,忙前忙后了二十几日筹备,昱王府前几日就在门匾挂了红绸,一副圣上亲笔御书的对子也早就贴在门上。
大启元庆十二年,十月二十四,宜嫁娶。李辞与江可芙的婚期,就订在此日。
禁宫清逸殿。
红纱掩映内殿,外面宫人也一水儿的红裳,江可芙身着绣金纹凤的宽大喜服坐在临搬来的妆台前,面上有些恹恹,正散着三千烦恼丝,任由赵嬷嬷替她打理。
“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永谐连理......”
轻轻打个哈欠,她原不知成个亲这么累人。
前几日,皇后因嫌昱王府与江府同条街,迎亲场面摆不起来,特许她入宫等轿子。这不是,今日四更就为她特意开了宫门,本还在江府睡着,赵嬷嬷就急急拍她起来带到了李辞原来居所,清逸殿。
“接着该开脸了,王妃忍着些。”
撂了梳子,赵嬷嬷回首让恒夭叫殿外候着的全福人进来,香粉上脸,细细一根丝线触上肌肤,江可芙瞬间精神了。
“嘶。”
面上鬓角轻微刺痛,却还能忍,只是未料到还要受这罪,轻抿朱唇,待脸上汗毛绞净,镜中少女愈显白净,仿若羊脂玉一般。
“行了。恒夭,你替王妃上妆。青苑,你去拿绣鞋来。柳莺把盖头备上,竹溪和我出去,看看江夫人可来了。快点儿,都预备着,轿子再一炷香就到了。”
赵嬷嬷支使几个小丫鬟忙起来,自己匆匆出殿门。江可芙生母不在,梳头她尚可代替,可盖盖头,还是要名义上的母亲王氏来。
黛眉不需画,恒夭只拿着黛螺略略描了几描,江可芙轻声提醒她不用敷铅粉,脸上一层难受。
点点头,一只小巧瓷盒里取了些面脂,恒夭轻轻晕染在江可芙两颊,少女肌肤本白腻,被此浅红一衬,当真娇柔可人。素手再从妆台匣中取一片口脂,嘴唇轻抿,待放下,镜中人已光彩照人。
“小姐今日真好看。”
江可芙面上无喜无悲,恒夭只道她此时感伤,笑嘻嘻逗她一句,却被身畔青苑拍了一下。
“叫王妃。”
“对,嘻嘻,王妃今日真好看。”
赶忙改口,恒夭还是笑,朝夕相处,江可芙明白她心思,瞥她一眼,又是一个哈欠。
“我没事儿,就是,困...”
“那可没法子,这是要忙到半夜的。”
恒夭还未说话,殿外一妇人声音传来,紧接着,赵嬷嬷与竹溪领着一身喜气的王氏,从帘后转出来。
难得见她如此盛装,珠翠满头,暗红衣衫上绣着大朵大朵的月季。
“二娘。”
江可芙轻轻唤一句,赵嬷嬷已上前用篦子抿抿她已挽好的发髻,捧起一旁凤冠,缓缓带在发髻之上。
“喔!脖子...断了断了...”
头上突如其来的重物让江可芙没有准备,不由得一晃,却被赵嬷嬷按住了肩。
“王妃慎言。”
真是个受罪活。江可芙心里暗叹,青苑已捧着特意加了几寸长的木跟,又纳了千层底的红色绣鞋,蹲下身等她蹬上。
王氏接过柳莺手里的盖头,打量几眼江可芙,眉眼间的喜气倒是真的。
“真快,大姑娘今日就出阁了,以后我们就要叫王妃喽。”
江可芙浅浅一笑,下一刻,视线就被一片大红遮盖。恒夭递过手让她扶上,颤颤巍巍起了身。
马上,赵嬷嬷又伸来手在另一侧搀着,支使几个宫人收拾一下,轿子该是快到了。
依宫里规矩,不是宫妃,宫道上是不得乘轿的。李辞一袭大红骑马过街时就想,江可芙入宫等着已不合规矩,这轿子还是别进宫门,不然实在招摇。
眼看已至皇城大门,李辞翻身下马,抬手就叫后面轿夫在此处等着。故一行人扶江可芙出了清逸殿宫门,瞧见的就是李辞只身一人。
少年身姿挺拔,负手在宫门前站的端正,一身大红更衬得人面若冠玉,还有几分少年人独有的肆意潇洒。
江可芙盖头遮面,不知何种情况,只听耳畔赵嬷嬷疑惑道:“殿下,喜轿在何处?”,不由心头一跳,腹诽这厮莫不是要自己走去王府。
“不合规矩,本王叫停外头了。”
“娘娘已经特许......”
“也不能总坏规矩。”
“可...王妃这一身可是走不了远路,怕误了吉时。”
李辞一愣,他确实是想江可芙走过去,绣房做的喜服不合身,本也不及改,他猜她要硬着头皮套在身上,到时候路都走不了几步,他还等着看笑话,岂料她还没开口,赵嬷嬷倒先替她说话了。
“王爷背王妃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