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的皇宫如其国号,以金碧辉煌著称。它以汉白玉为阶,以紫金楠木涂红漆为梁柱,上接黄或绿色琉璃瓦,屋顶额枋满饰精美的彩绘。它既有似阿房宫缠绕绵延的亭台楼阁,又有似大明宫芳华秀丽的太液梨园,如一朵富贵娇美的牡丹花,在京城的中央惊艳地绽放。①
静静燃烧的龙涎香从青铜麒麟薰炉里缓慢地飘散出来,整座昭明殿里充满了馥郁迷醉的气味。而辞退早朝刚刚慵起的皇帝,正随意地斜倚在重重明黄色的纱幔之后,悠闲地弹着琵琶。
“给辨才大人请安,大人早。”昭明殿外,皇帝的近身太监李新喜向前来的辨才行礼问安。
“李公公早。”辨才回礼后,看了看虚掩的殿门:“圣人在做什么呢?”
李新喜笑答:“圣人刚起来不久,用过早膳,眼下正在里头弹琵琶呢。”见辨才眼中隐含疑问与期待,又问:“不知大人有何要事?”
辨才礼貌而谦逊:“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要劳烦李公公您帮忙打听打听。”他凑到李新喜身边,拉低声音:“是家中幼弟的事情。”
李新喜听后,恭敬道:“您稍等,奴婢这就去。”
皇帝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止了琵琶,懒懒地问道:“李新喜吗?有什么事儿?”
李新喜隔着纱幔,俯身道:“圣人,辨才大人托奴婢给您带个信儿,说是耶律右丞府三公子还未领到您的旨意,不知为何。”
皇帝先是一懵,然后回头喊道:“还没领到?这离殿试都过去多久了,尚书省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李新喜见暗示无果,无奈地提醒道:“圣人,是您没下旨,尚书省等了您好久了。”
“朕没下旨?”皇帝疑惑地吐出了这四个字,歪着头沉默了很久。
“朕没下旨?!”他突然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纱幔,双手叉腰,死死盯着正在低头看地面的李新喜:“朕分明记得朕刚殿试完就拟了旨!你不许胡说八道!”
“圣人,哪次拟旨需要您亲自动手啊?”李新喜毫不顾忌地继续说着大实话:“您那日喝多了,写了一首情诗想送去尚书省,要不是奴婢及时拦下,恐怕那诗就落到左丞大人手里了!”
“情诗?”皇帝仔细地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情,扭成一团的表情逐渐舒展开来:“对,朕想起来了!那是朕给师儿写的诗!哈哈哈,朕果然没有下旨!”他拍了下李新喜的肩:“朕现在就下旨,你过来给朕拟旨!”
皇帝不知何时开始变得糊里糊涂,做事情总是丢三落四的,李新喜曾一度怀疑是昭明殿里的龙涎香有毒,后来又觉得他可能是睡眠不足而导致肾虚。
下过旨,皇帝吩咐李新喜:“回来的时候记得去把师儿叫来,朕想听她唱曲儿。”
殿外等候的辨才看到李新喜拿着草拟的圣旨出来,忙迎上去问。李新喜摇了摇头,道:“圣人忘了,刚才下的旨。大人别急,奴婢这就送到尚书省去。”
辨才道:“我同公公一起出去。”
出了昭明殿的大门,两人朝不同的地方去。辨才在几条长街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正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善才:“不是叫你在拐角等我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又被宫女们追了,上这儿来躲躲。”善才吐掉狗尾巴草,整了整头上的幞头,飞快地跟上辨才:“哥,你说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那些小姑娘怎么还不放过我?”
“不到三十岁,还年轻。”辨才和善才并排走着:“长得好看,又是一等侍卫,又有趣儿,我是女人我也喜欢你。”
善才浑身一凛:“你可别一本正经地说这么瘆人的话,我才不想被除了阿慧以外的任何女人喜欢。”他警惕地四处看看,挑开话题:“哥,楚儿的事儿你问了吗?”
辨才蹙眉:“问过了,圣人才下的旨。”
善才大吃一惊:“什么?这都过了多久了,圣人居然才下旨?他该不会是把这事儿忘了吧?”
“圣人懒怠朝政,整日只知道和李元妃吃喝玩乐,他能记得住才见鬼。”辨才十分不悦:“楚儿还整天巴巴儿地盼着,我真是越想越心疼。”
善才也忿忿不平:“我越想越生气!不仅仅是晾着楚儿,别的蠢事圣人干得也不少!”
辨才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刚入朝为官的时候,圣人还是个英明贤能的君主,谁知道这几年怎么搞的,居然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