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木阿秃干忽然跑了过来,火急火燎地拉起察合台的手道:“额齐格你快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啊?诶你不要跳来跳去的,等我起来。”察合台刚站起来就被木阿秃干拉走了,拖雷见他们走远,就往失吉忽秃忽那里挪了一点儿:“失吉大哥,我那天听额齐格说,等年底要封你做断事官呢。”
失吉忽秃忽其实不怎么感兴趣:“断事官?真的假的?”
拖雷答道:“不知道,反正我看额齐格是很认真地在说,应该是真的。”
“我是额齐格的养子,又已经有了千户的职位,不想再升官了。”失吉忽秃忽抬头看向白云密布的天空:“是只封我一个吗?”
拖雷掰着手指头:“断事官只封你一个,还有阿海、秃花、明安三位大人,额齐格说要给他们中原的位分,但没说是哪个位分。”
“额齐格,你看。”木阿秃干在察合台面前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对崭新的镂空葫芦金耳环:“我想把这对耳环送给忽必烈弟弟,四叔和四婶肯定会喜欢这个满月礼的。”
察合台惊道:“这不是你额赫送给咱们父子俩一人一对的葫芦耳环吗?你要把这个送出去?”
木阿秃干摇摇头:“不是,这是我托人照着我那对耳环的样子新做的,因为我觉得这是最适合送给忽必烈弟弟的礼物。”
察合台笑着摸摸木阿秃干的小脑袋:“那就等明天直接送出去吧,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欣慰。”
谁承想木阿秃干刚刚盖上盒子,一只体型庞大的老鹰就如出弦的利箭般嗖地俯冲下来,用锋利尖锐的爪子夺走了他手里的耳环。眼疾手快的察合台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老鹰的左爪,直到那扑扇翅膀的大鸟儿丢开耳环奋力挣脱,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儿子!你没事儿吧?耳环呢?耳环在哪儿?!”
木阿秃干连忙把掉在地上的耳环捡起来塞进盒子,不想一转身就看见了察合台胸口上猩红的抓痕:“额齐格,你、你受伤了……”
“什么?”察合台顺着木阿秃干的视线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左胸上赫然多了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金棕色的衣裳连同皮肉一起被老鹰的利爪划破,浸染其中的鲜血就像一朵绽放的阿芙蓉,散发着浓浓的腥气。
“二哥!”拖雷带着其他人闻讯赶来,扶住察合台问道:“我们刚才看到一只老鹰飞到你这儿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察合台的胸口阵痛不止:“那畜生抢了我儿子的东西,我刚把它逮住,它就挠了我一把,扔掉东西跑了。”
阿剌海别吉又气又心疼:“二哥,你跟畜生较什么劲儿啊?是东西丢了要紧还是命丢了要紧?”
木阿秃干哭得稀里哗啦:“三姑,额齐格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你不要说他!”
察合台斥道:“木阿秃干,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术赤忙道:“你何必跟小孩子计较这个?还是先回大帐去,让御医过来瞧瞧吧。”
察合台侧首,脸颊微红:“我的侍医半个月前就辞职回家了,你不是知道吗?”
“我都说了是御医,你的侍医回去了,那就随便找一个呗。”术赤和拖雷一起扶着察合台往回走:“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怼我一嘴,唉,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啊?”
“我不是讨厌你……”察合台像个苍蝇似的嘟囔一句,又转向木阿秃干:“儿子,你跑得快,你先去找御医吧。”
“我们也去!”拔都说完就拉着斡儿答跟上木阿秃干,三个人一起去了。
刚刚跑进大帐里,木阿秃干就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束着头发戴着玉簪,是个稀罕的美人:“郑公子!郑公子!”
景贤正在给玉哥儿讲医书,见三个孩子焦急万分地跑过来,就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
木阿秃干带着哭腔:“额齐格被老鹰抓伤了,抓了好大一个口子,您快过去看看他吧!”
景贤大吃一惊,急忙把医书放进玉哥儿手里,吩咐道:“我先到二殿下那边去,你赶快回去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说完就跟着孩子们走了。
“二叔,郑公子来了。”拔都前脚刚说完,后脚景贤就进来了,坐在床上的察合台见到他,心下不禁一喜:“你们怎么把郑公子请来了?”
木阿秃干答道:“我们是在找御医的路上偶然碰见郑公子的,我想着他以前也当过医生,就叫他过来了。”
景贤稍微看了下察合台的伤势,舒了口气道:“小伤,上点儿药就好了。先把这半边儿衣服脱了吧。”
失吉忽秃忽帮察合台慢慢地褪去衣襟,后者十分懊悔地说道:“这衣服明天要穿的,就这么被抓破了,唉。”
景贤问道:“明天必须要穿吗?”
察合台颔首:“明天是忽必烈的满月宴,到时候我们几个包括额齐格,都会穿这件衣服出席。”
景贤又问:“没有可以替换的吗?”
一旁的拖雷答道:“这金棕色的辫线袄是额齐格赐给我们四兄弟的,每人仅有一件,只能修补不能替换。”
察合台道:“补倒是能补,但来不及,送到裁缝那儿起码要两天才能送回来。”
失吉忽秃忽道:“额赫的针线活儿是大帐里最好的,她也经常补衣服,不如咱们——”
阿剌海别吉连忙打断了他:“不行,这事儿不能让额齐格和额赫知道,不然少不了一顿骂。”
就在众人唉声叹气的时候,玉哥儿把药箱拿来了,景贤从里面拿出一钵通体莹润的药膏,坐到察合台身边为他上药:“疼吗?”
一直盯着景贤的察合台连忙摇了摇头:“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景贤瞥了他一眼,笑道:“二殿下别哄我,这药是我特制的,虽说效果极好,但敷的时候格外痛苦,就像刀割撒盐一样。”
阿剌海别吉故意打趣道:“诶~他可没哄您,像您这样的绝色美人,别说敷药了,就是一刀捅死他,他也不觉得疼!”
众人听了,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只有术赤无意间注意到了墙上挂着的一个箭囊,那箭囊他认识,是去年春天他们在森林里打猎的时候察合台用过的,当时他们四个用的是不同翎羽的箭,术赤用白翎、察合台用黑翎、窝阔台用花翎、拖雷用灰翎,所以为什么他的箭囊里会放着一支白翎的箭,这让术赤感到非常不解。
“巴图尔大人。”包扎完伤口,景贤把药钵交给侍立在侧的巴图尔:“这个,一天敷三次,早中晚各一次,不出四五天就能痊愈。”
言罢,他又来到察合台身侧:“殿下,您把这衣服交给我吧,我来补。”
闻言,其他人大为错愕,就连察合台也被惊得目瞪口呆:“郑公子,你、你不是个男人吗?”
景贤蹙眉:“这和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从前过惯了苦日子,经常会自己缝补衣服,趁现在天色还早,熬一晚应该能补完。”
察合台于心不忍:“算了吧,熬夜对身体不好,大不了我一会儿去回明额齐格,撑死也就挨一顿骂。”
旁边的巴图尔忙劝道:“主子,既然有补救的机会,就不要放弃嘛,况且这也是郑公子自愿的,您就脱下来让他缝吧。”
见景贤的眼中满是诚恳,犹豫不决的察合台到底还是答应了,就把残破的辫线袄脱了下来。
当察合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见床幔外头灯还亮着,他就起身去换了一盏更亮的来:“什么时候了?”
景贤头也不抬:“三更。”
察合台坐到景贤面前,看着他手下的活计:“快缝好了吧?”
“嗯。”景贤揉了揉眼睛:“我太低估自己了,还以为要熬一晚上呢。”
察合台帮他倒了一杯茶:“就算这样,你也已经缝了几个时辰了,真就那么麻烦吗?”
“要补到全无痕迹,肯定麻烦。”接过茶杯的景贤不慎瞥到了察合台敞开寝衣里的绝佳身材,他不禁面色羞红,垂首道:“殿下,我还在这儿呢,就算是刚睡醒也不要这么衣衫不整的好吗?”
察合台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咦?我白天脱衣服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臊啊?”
景贤把茶杯放到桌上:“因为白天人多,现在人少。”
“人少也不应该害臊呀。”察合台突然向他逼近,指了指自己紧实的肚子:“要不要来摸摸看?手感超级好!”
景贤紧张得差点扎到手指:“不好意思您有的我也有所以我对您的身体并不是很感兴趣。”
察合台轻拭有些湿润的嘴唇:“那你还这么紧张?说话都不带喘气儿的。”
景贤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殿下,您还是上一边玩去吧,不要再打搅我了。”
察合台一边嬉笑地说着“被嫌弃了”,一边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棋盘,然后坐到床上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也不知下了多久,反正在听到景贤说“补好了”的时候,察合台已经昏昏欲睡了。
“二殿下,衣服补好了。”见他没有反应,景贤拿起衣服走到床边,又叫了他一次:“二殿下,你的衣服补好了!”
察合台瞬间惊醒,倏地挺直身子道:“快让我看看!”
景贤把衣服递给察合台,后者在缝补的地方仔细地看了看,惊道:“长生天啊,真的一点儿痕迹也没有!郑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
景贤腼腆一笑:“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让殿下见笑了。”
“笑笑笑,当然要笑,我开心得不得了!”察合台拉着景贤坐到自己身边,突然注意到了他头上的那支在暖黄灯光下格外显眼的玉簪:“郑公子,我看你老戴着这支玉簪,我觉得很衬你。”
景贤抚了抚头上的簪子,低声答道:“这是从前楚材送我的礼物之一,因为雕的是荷花纹,我喜欢荷花,所以就经常戴着它。”
察合台好奇道:“郑公子喜欢荷花呀?从前三弟教过我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是说荷花的吧?”
景贤颔首:“嗯,在中原荷花是君子的象征,我喜欢它不可亵玩的美貌,更喜欢它中通外直的君子之风。”
话音刚落,景贤就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哈欠,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不好意思二殿下,我有点儿困了……”
察合台指了指旁边的一张软榻:“那就去那张软榻上睡吧,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
景贤捶了捶发闷的胸口,起身道:“多谢殿下,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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