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休眠以外界的时间换算,骆长亭足足休眠了一个月。
从恒温室里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夕阳西下的光景——系统R贴心的在骆长亭休眠的房间里设定了日出日落与春夏秋冬的轮换。
骆长亭从小就没有养成午睡的习惯,倒不是他睡眠比较少,而是他尽力在避免一个人在睡醒之后身旁无人的孤独感。尤其是午睡过头之后,在一轮血红凄凉的夕阳中一人醒来时的那种孤独寂寞,潮水般涌入这具身体浸入灵魂,让人恐惧又难以忘怀。
所以当骆长亭看见满屋子的夕阳光时,整个人如坠入冰窖,寒冷又恐惧。
系统R不在。
骆长亭赤着脚在系统空间的大厅里来回游走,他休眠了足足一个月,该淡的淡了,该理清楚的也理清楚了。只是一想到周梓童的死,还是会呼吸困难,浑身卸力。
生死如此无常,前一天还在和他通电话约见面,第二天就出了车祸,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死法离开人世。这种冲击力强的死法,能在灵魂里留下多大的阴影。
骆长亭进入任务室——完成任务之后,世界后续发展结果的置放处。他只完成了三个世界,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份自己的任务栏。
每一个世界,他都有一次查阅人物后续发展的权利——这是任务者的福利或者是为了满足他们的某种情感欲望。
骆长亭点击第一个世界,选择了郁少泽。
他的一生都非常好,有一对理解支持他的父母,一个爱他至死不渝的恋人(‘骆长亭’)为他挡住来自他人的为难,与他一起抗住了世俗的指责。可惜他的妹妹郁衾篠,却在十九岁时死于一场意外——那场意外是因郁少泽而起,所以郁衾篠的死也成为了他一生的遗憾。
骆长亭半眯着眼看完了郁少泽的平生,陷入了沉思。
他好像看到了他们混乱无序的命运背后,那根牵引着一起前进的线——这一切到底只是一场权力的游戏,还是一场有迹可循的舞台剧表演,或许都有,或许就是。
骆长亭暂闭双眼,放空思绪。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就这样空白下去,是否能在这场名为‘重生’的游戏里找到他想要的真相。
当系统R从系统管理所回到自己的系统空间,第一时间就察觉了恒温室里无人。自知晓骆长亭不喜欢被监控后,系统R就自觉的关闭了系统空间里所有的监控器,只在任务开始之后打开监控。
系统不能擅自离岗,任务期间必须监控记录作为留存证据[任务者对原主、任务者对世界角色、任务者对系统(双互)、系统对任务者、系统对世界角色有害]——一是为了监督,二是作为资料,三是为了惩戒系统or任务者时的直接证据。
所以关闭了最基本功能的系统R只能一间房一间房的找人,最后在电影室里找到了半睡半醒的骆长亭。
“R老师,回来了。”骆长亭自系统R一进门就清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笑道,“是系统A先生又奴役你了吧。”
系统R看着沙发上慵懒的蜷缩着的骆长亭,情绪不由自主就软了下来,他轻轻的走到骆长亭的旁边坐下,看了眼放着的电影《Shutter island》——一瞬间,这部电影所有的资料、演员信息等都被系统R接收分析。
“嗯。”系统R点头,笑着问骆长亭,“为什么选择看这部电影?”
骆长亭眨巴眨巴眼,乖巧的回答系统R的问题:“是推荐榜推荐的。”
系统R无声了一瞬间,继而又笑着拍了拍骆长亭的肩膀,询问他:“还想休息吗?”
骆长亭摇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狡黠着冲系统R眨了眨左眼,嘴上却哀嚎:“还休息啊R老师,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月不见你一点都不想我的吗?”
系统R早已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习惯了骆长亭的夸张行为,他笑着接戏道:“想。你想我吗?”很自然的,把戏推回给骆长亭。
骆长亭继续眨巴眨巴眼,“老师,虚假的答案、真实的答案和客观的答案,你想听哪个?”
系统R:“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想听,可以吗?”
“啊——”骆长亭前后甩动着自己,嘴上是为难的语气,脸上却笑意外溢,“既然R老师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说了啊。”
“你说吧,我受得住。”
骆长亭揶揄的瞅着系统R,身子前后摆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中二病晚期小朋友故作搞怪,他说:“我可想死你了——假的。我想过你——客观的。没想过——真实的。”
“小没良心的。”系统R笑着念了他一句,“要做任务吗?”
“做!”骆长亭立刻不晃了,“但是做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系统R老师。”
系统R摘下眼睛,从怀里取出一方帕子细细的擦拭,“你问。”
“第一个世界还有主角,第二个世界和第三个世界怎么就没有提主角了?”骆长亭对这个疑问疑惑了很久,“一般来说,气运者分布世界中维持各方运行。最大气运者也就是一个时代的决策者——‘主角’,对世界的影响最大——在任务中应该是只比借主底一级的存在,怎么我的任务里,无论是‘主角’还是其他‘气运者’的资料一点都没有呢?”
“因为这不重要。”系统R笑着解释,“借主的人生其实与世界气运者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将气运者们的资料标注,任务者会为了改变命运借助气运者们的气运来达到目的——一旦任务者离开,借主会崩溃,气运者们也会怀疑,以他们的能力和气运,导致世界崩溃是迟早的事。所以大部分情况下,除去第一个任务世界外,剩余的任务九个世界除去借主资料外,除非任务者查询,系统将不会提供任务资料。”
骆长亭若有所思,这和他猜测的结果差不多。
人都有慕强心理,尤其是在现代生活中无意识受到各类小说的影响,对所谓‘主角’有了一种神往——借助‘主角’改变命运,已经是被默认成一种常态心理。
既然被世界赋予了大气运成为‘主角’,那‘主角’自然有过人之处。一个人前后差距如此之大,就算关系不是太密切(亲密),也能察觉出不同之处。‘主角’一旦怀疑开始调查——就是借主人生的毁灭之路,进一步更会导致世界崩溃——这也是系统管理所改革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这可真是……”骆长亭嘲讽一笑,“R老师,我准备好了,马上就开始任务吧。”
“好的。”
——
“……哈哈哈哈,你们看他这样子像不像一条落水狗在。”讽刺尖锐的嘲笑声在耳边响起,“贺饮清你个娘娘腔,只能靠着一个女人保护。”
“对!贺饮清你可真厉害,这么小就学会吃软饭了!”
“不但脑子不好学,眼也瞎。吃软饭好歹找个有钱的老女人,找李歌兮这个**女,你们俩都恶心!”
“听说你俩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在那破烂地方一起长大,难怪能搞在一起,真恶心!”
“李歌兮不在,你就什么都不是。靠一个比你小还残疾的女生保护贺饮清你好恶心……”
骆长亭沉默的被一群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围在一个角落里嘲讽,他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还散发着一股恶臭,身旁还横摆着一只残留着污水的塑料桶。
是校园暴力了。骆长亭这样想,若是以前,他可能直接就起来替借主骂回去了,但经历了那么多,他到底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再擅自为借主重塑外在形象与人格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