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怎么了?你俩要与我说清楚明白了,算了,先起来,地上潮气重,生病了还得花钱喝苦药,你俩也不嫌?”好说歹说,两丫鬟总算起身,捧着热茶惴惴不安。
“其实…”朗月抿抿唇,小心开口:“是奴婢先看到,告诉繁星姐姐的…”
朗月紧紧握住茶杯,回忆那天的场景还是止不住浑身发抖,声音也跟着发颤:“是在三姑娘被赐婚四殿下的第二天下午,姑娘去了夫人那,繁星姐姐也跟着,就剩三姑娘,奴婢还有外院一些洒扫丫鬟在。三姑娘看了会书,让奴婢去小厨房要新鲜酥酪,奴婢去了厨房,刚好厨娘做了一份冰镇着,等姑娘晚上吃,我就端过去了,正是天热的时候,怕变了味,婢子抄了小路匆忙赶回,回屋却不见三姑娘,院外丫头也说没注意,婢子担心三姑娘出什么事,又想三姑娘平常也不去哪,就去了沈姨娘的小院里…”说着,朗月又是一抖,繁星紧握她的手给她安慰,她声音哽咽,极度恐惧,“小院有人声,奴婢正想问问三姑娘是不是在这儿,转过树丛就看到…看到茗儿被压着跪在屋前,双手抵在地上,三姑娘拿着…她拿着…拿着敲核桃的小锤子,一下…一下…锤在…锤在…茗儿手指…茗儿被堵着嘴…发不出声,三姑娘就说着话…说…活着多不好…死了才痛快,非要让茗儿…生不如死…”朗月眼泪簌簌落下,身子颤抖不成样子,趴在繁星肩上小声呜咽…
繁星帮着朗月擦眼泪鼻涕,自己也红了眼眶,还向宜安解释茗儿就是刚回府时欺负宜宁的那个丫鬟…
宜安大惊失色:“我记得那天之后就让母亲罚了几个丫鬟的月钱,主使的茗儿还打了二十板子关进柴房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宜安很不安,宜宁显然不是平常表现在自己面前的温和样子。朗月是在国公府长大,责骂打罚丫头下人的场面也见过不少,却不会害怕成这样…断人手指…寸寸敲击…诛心之言…这怎么也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所做的事情…
待朗月情绪平稳些,她继续说:“奴婢躲在树后,三小姐看了周围一圈,没发现奴婢,但奴婢怕三姑娘发现,就匆忙跑回去,让院子里的丫鬟都不要乱说话,没一会三姑娘就回来了,什么也没说,坐下吃点心,后来听说茗儿疯了,她爹把她赎回家治病去了…”
宜安心绪难平,焦急问道:“还有谁知道,你还告诉了谁?”
“那时小院只有三姑娘和茗儿两人,奴婢也没看到有什么人出来,但是三姑娘的嬷嬷一直住在那…”朗月抹抹眼泪,说:“…奴婢就告诉了繁星姐姐一人,现在您也知道了…”
宜安指节敲敲桌子,问:“嬷嬷现在还在小院吗?”
繁星回道:“自沈姨娘去后,嬷嬷一直待在小院,平时不见她出来,丫头们都不清楚。”
“嗯…”宜安思索一会,两个丫鬟不知姑娘在想什么,面面相觑,眼看粥凉了,本想拿去炉子上热热,宜安皱眉看着她俩的兔子眼,开口:“这粥叫丫头们热一下,看谁想吃就吃了,你俩洗洗脸就歇下,让丫头来守夜就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说,也不急于一时。”她叹了口气,完全想不明白一个相处了近一年的小女孩,竟然有这种恶毒心思,无论如何,大晚上的再有什么事发生也阻止不了,算了,“记得用帕子覆眼睛…罢了…别忙活了…去歇息吧。”
一夜无眠,第二天宜安顶着深深的黑眼圈起身,随意梳洗了下,就带了一堆侍女侍卫去了国师府。
上贤正在用早膳,几个清粥小菜,素淡的很,和尚嘛,不食荤腥,说到底和阿阮平常吃的没什么区别,但仔细想想…好像被当成和尚养了…
阿阮顺势蹭了一顿早饭。
吃完饭,下人们又端来茶水漱口,净手,焚香,从翠玉冠到锦云靴无一不妥帖,上贤这才开口:“善信今日为何来此?”平时一袭深色披风,静悄悄就过来了,今天却大张旗鼓,带着一众人过来。
宜安俯身行礼,恭敬道:“国师大人,近日我有一些事情迷惑不解,还请大人为我解惑。”她实在怕了,既然能避开下人把茗儿带到小院,府中一定有宜宁的眼线,宜宁会不会害自己难说,身边人一直向外说着自己的事,任谁都会警惕怀疑,要说欲盖弥彰也没办法,不清楚宜宁发现了多少,只能按平常闺阁小姐那般行事暂为遮掩。
“是何事?”
“自我从护国寺带回一只猫儿,以为它温驯可爱,多日未曾注意,但昨夜突现利爪,伤人性命,本想命人制住,奈何狡兔三窟,还请国师派一能者异士代为探查。”宜安特意在能人异士四个字上加重语气,希望上贤能听明白。
上贤目露疑惑:“府中侍卫也难以解决?”
“此物四处留下爪牙,我信不过府中侍卫,望国师助一臂之力,找出受害者,好知晓其性情。”宜安言辞恳切,字字斟酌,终是传递了重要信息。
“贫僧明白了。”上贤点头,招来下人耳语一番,下人带了两人来。
“此二人机敏,定能如善信所愿。”
“多谢国师。”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并无逾距之处,现在就正经行礼,把人带回去即可。说来也巧,其中一人便是未来妹夫,苏家公子苏诀,另一人是他的朋友周侍郎幺子周其绰。阿阮突然心里有些不平衡,明明一起来的这个幻境,一个国师府中好吃好住,身边护卫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嗣,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事,而自己却东奔西走,现在还要防着宜宁伤人,不得已来借人。
带二人回府,因为出府时带着一堆人,多出两人不会被注意到,也希望瞒过有心人的眼睛,阿阮要做的,不过是让朗月繁星守好屋子,不让人接近,自己压低声音,让二人凑近,交代一些事…
“主子…”青桃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大姑娘这一个月来安静待在府中,没见过哪家公子郎君,就是…去看了看国师,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宜宁掀起茶盖,刮刮浮沫:“是吗…九月初二姐姐是从哪里买的零嘴呢?”
“奴婢…不…许是…身边丫鬟买的…”
“呵,什么都查不出来,要你何用?”
茶盖碰触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青桃心里咯噔一下,头垂得更低:“奴婢…奴婢…请主子再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一定能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