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停下车，沉默站在一旁喝水吃干粮，他心里明白，这件事就算结束了，江卫就算不死也成了废人，陆行舟的心愿已了，他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幻境，上贤也没有死…
脸上有冰凉的感觉，阿阮抬头看向眼前人，茫然的目光渐渐凝住。
舞阳拿着帕子给他擦脸，阿阮这几日都在驾车，一脸风尘颓废，头发散乱，眼珠也是红的，“凌霜，你要保重身体。”
阿阮凝视着他，舞阳脸上的胭脂白/粉洗干净，巴掌大的小脸皱眉带着愁色，和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面渐渐重合，阿阮发干起皮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说道：“舞亭玉还活着，你和她很像。”
舞阳一知半解，认真给他擦完脸就走了。
从一月雪花漫天到九月落叶枯黄，阿阮兜兜转转，和上贤回到了医谷。
终于看到医谷弟子，他从怀里拿出医谷令，畅通无阻。
等进到谷中，上贤和陆行舟都被搀进房里，阿阮站在车边，看白衣弟子哄哄嚷嚷，治病救人，阿阮突然想问问上贤，大夫每天见血，穿上白衣不是更容易脏？
秋日阳光耀眼，阿阮一头栽倒，怀里的东西隔得他胸口疼，他躺在地上，迎着初秋的太阳，打开盒子，狗尾巴草全部枯黄，细细的绒毛被风吹过落进眼睛，挺疼的，他眨眼，生理性泪水从眼窝流进鬓角，真的挺疼的…
秋雨连绵，阿阮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全然陌生的摆设，他漠然看了一圈，掀起被子下床，有个白衣人走进来，说：“你醒了？”
阿阮不说话，这里不是静室，温度有些低。
白衣人自顾自的说：“你睡了好几天，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阿阮像个瞎子，聋子，哑巴，机械地拿过碗和筷子，一口一口刨饭。
白衣人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阿阮顺势放下碗筷，继续发呆。
那么紧急的时刻，他干嘛还要掐那个江町，赶紧带着上贤跑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卫死了没，什么时候离开幻境呢？到时候他一定要狠狠打上上贤一顿，就算他死了，上贤还能救回来，上贤死了，谁来救他啊…
阿阮想勾起唇角笑一笑，却感觉脸皮僵硬，只有眼珠能动一动，不自觉摸上手腕，空荡荡，红绳不知道掉在哪了，脉搏缓慢匀速地跳动，心跳加速的感觉仿佛失去了很久，上贤也死去了很久…
门外有声音响起，很欢喜，“师兄醒了！”
脑子转得极度缓慢，医谷弟子所说的师兄，是梅傲雪，梅傲雪是上贤，他们为了陆行舟而来…
阿阮腾地站起，指尖颤抖，快走了几步攀上房门，忽而愣住，上贤是真的死掉了，江町的箭射穿了他的心脏，人失去了呼吸和温度，血液不再流动，眼睛也不会眨，颈侧的动脉静悄悄。
他慢慢倒退回床边，坐下，恢复理智般眨眼，这里只是幻境，上贤不会死的，他的魂魄早已回到现实，不久后自己也会回去，然后睁眼就看到活蹦乱跳的上贤，这个梅傲雪只是梅傲雪。
门被推开，又一个白衣人进来。
阿阮抬头看着他，一个白头发的人，有种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问：“听说是你救了傲雪？”
阿阮没反应。
他又问：“你是古道派弟子？”
阿阮的脖子微微动了一下。
“…陆掌门如何了？”
他的眼睛充满期待，还有其他的情愫，阿阮歪头回忆，上贤问他，“真的有阿一这个人吗？”跟这人的表情好像。
“我爹他很好，我娘怀孕了，弟弟学有所成，我们一家人都很开心。”
白衣人一愣，没料到阿阮会说这么多，他喉结滚动，好半晌才回了一句：“…哦…那…那很好…”
阿阮想笑，还是没笑出来。
白衣人无措看看四周，又拉拉衣袖，觉得在后辈面前这样傻，还是走了，“你好好休息。”
阿阮看着他同手同脚，还绊了一跤，门打开，门关上，又恢复了寂静。
他躺在床上睡觉。
陆行舟身边有陆铭和舞阳，梅傲雪身边有医谷的师兄弟，哪里都不需要他，他一点都不重要。
江卫瘫痪在床，完全感觉不到双手双腿的存在，顾念之的儿子射出的那些针，毫无章法，却深深嵌入皮肉，当时内力护体，没有任何感觉，全身放松下来，才觉痛苦不堪。他咳嗽两声，胸前也是沉重的疼痛，江町扑在床边，眼睛肿成核桃模样，“爹，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江卫不理她，只看着另一个人，“亭儿…”他早知有这么一天，有女儿有妻子，十六年的幸福日子该是到头，所以他并没有大张旗鼓招来更多的人，独身和师兄的儿子斗上一番。
舞亭玉很平静，江町给她说了陆行舟把江卫伤成这样的，那一刹那，她心底有些伤心难过，江卫受伤很严重，无力回天，她又有些开心，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来为他们的父亲报仇。
她拿着黑乎乎的药碗，舀起一勺喂进江卫的嘴里，十几年了，江卫也就允许她进厨房。
药咽下喉咙，身体还是不舒服，陆铭那一刀插/进了肺腑，一呼一吸间也是钝钝的痛。
那些门派派人进来，一个个嘘寒问暖，可看到江卫奄奄一息的样子，他们明白，该选出下一个武林盟主了。
人走茶凉。
江町担起了管理山庄的职责，舞亭玉只负责照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江卫，尽心尽力换药，熬药，擦洗身体，不悲不喜。
江卫费尽力气拉着舞亭玉的手，肤如凝脂，他想拉着一辈子不放，就算下了地狱，也不放手，“我心悦你。”
舞亭玉扬起唇角，眼中却无比平静，“江卫，我心悦你。”
江卫幸福闭上了眼。舞亭玉看着他，困在这个人身边十六年，恨过，厌恶过，反抗过，下毒，毁容，最终屈服，顺从，到如今，他人死了，自己仍走不了，离不开…
她白天就让江町离开山庄，现在晚上了，烛火通明。
栖凤山很久没有下过雨，天气干燥，新运上山的柴火摆放在一处，浇上火油，扔下火折子，熊熊烈火下，火舌漫上衣衫，舞亭玉不顾疼痛，回到火势最大的地方，牵上江卫的手…
后来陆行舟醒了，江町拿着剑为父报仇，后来舞阳回到舞姝山庄，后来，顾清意忘记了期间发生的事，每天和哥哥斗嘴，后来梅傲雪名声显赫，成为神医华佗再世，后来新推举的武林盟主上位，风波是平息还是再起，与阿阮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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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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