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头酸辣翻苦,一时间不知是想哭还是想吐。
茗烟仔细分辨着小姐神色,不知此刻她心内正翻江倒海,只担心着公子是否惹怒了她,若被赶出去如何是好。
谢又晴倒十分淡定,盛了汤递过去。
“几日未曾好眠了,小姐用了饭就快快洗漱。前头似又有什么事,明日要去庄子上一趟。方才老管家派了人来,说迟些还会再来回禀。”
谢从安的心思只在对面那人身上,殷殷切切问了句。“可是菜色不合胃口?”
一时间屋内针落可闻。
郑和宜在众人的注视下睁开眼,墨色的瞳孔深得似两片幽潭,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随即又闭上。
茗烟局促道:“公子方才沐浴,应是累着了。”
“前几日都吃了什么?”
茗烟愣住。
谢从安见他不答,又问一遍。
茗烟见小姐眸光锐利,忙着摆手,慌乱的竟有了哭音。
“不,不,知道。”
他连退几步,说着眼泪就滚了出来。
“公子,公子那里我也少能过去。”
室内的气氛本就古怪,这下更多了尴尬和恐惧。
在所有人都以为谢从安会发怒时,她默默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粥碗试了温度,轻声劝道:“我知你没胃口,但还是吃一些吧。生病若不好好养着,便会虚耗人的精力,往后若再想好,便是费心费力也难得恢复如初了。”
她在往后两字落了重音。
郑和宜长长的眼睫也跟着颤了颤。
他睁开眼,从面前细润的白粥转到她辨不出悲喜的神色。
少女唇型红润饱满,嘴角微翘,十分的可爱俏皮。
“不论你想做什么,都要吃饱了,有了力气才好去想,去做。”
她语气轻松,带着不容质疑的温柔。让他想起八岁刚随表兄入学那年。
时方入秋,昼短夜长。他下学回来用罢饭,总要在娘亲膝头腻歪一会儿,听她摆弄着女工与丰嫫嫫唠家常。
两人的语气既轻又缓,说着些不急不火的日常琐事,常常就惹出他的瞌睡来。
娘亲会悄悄地将灯火熄了,让他睡一会儿,等爹爹寻他问书时才叫起来。
“郑公子?”
郑和宜回神,见她笑着勺起一口粥递了过来。
早年间他其实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小姐的事。
眼前这个娇小文弱的丫头,是谢家杀伐决断的话事人。她手段凌厉,罔顾伦常,而自家总要论个以德服人,与其勃然相悖。
谢家的行事风格一直为本家所不齿。虽说都是随着大乾经历了百年的世族,两方却都落了刻意,从未有过交集。
谢从安似看透了他心内所想,放下勺子,垂眸浅笑,再抬眼时眸中便带了几分了然。
“我自己来。”郑和宜强撑着坐起身,将粥碗接过。
谢从安起身帮他将软垫调正,便坐回桌边继续用饭。
一旁两个小童都跟着看掉了下巴。
用罢晚膳,谢从安竟未提出要走,又饮了茶,说了几句外头的新闻,盯着郑和宜将药吃了才起身离席,走前仍将茗烟耳提面命一番,要他好好照顾郑和宜起居,不得怠慢。
茗烟偷瞄着公子一一应下。
谢又晴盯着小丫头子们收整碗碟,瞧见郑和宜仍是一脸冷漠,重重哼了一声才跟着去了。
不过多时,院外果真有人持了灯笼过来。接着东厢便响起嗡嗡的说话声。只因墙壁相隔,东厢又刻意关了门,只余些模糊声调,听不清究竟说些什么。
茗烟小心翼翼的上前帮公子梳头,见他并未制止,便大着胆子与他说话。
郑和宜虽不回应,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却十分勾人困意。
遭逢大变又逢旧症复发,身体与心理的疼痛致使他混沌数日,岂止遭罪两字可述。
饭罢又用了有催眠效果的药,真的是困意袭来,默默打起了瞌睡。
这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他躺在床上,浑身是舒适的酸软空乏。
茗烟见他醒了,乐得上前服侍,又絮叨起来。
“早晨小姐过来探看,我说公子还睡着,小姐就笑了,说睡得着便好。要公子养养精气神,还说晚些要人送躺椅来放在院里的梅花树下,要公子多晒太阳。”顿一顿又道:“公子是不是无聊?小姐送了几本书来,说给公子打发时间,但不许多看。困了便睡,饿了便吃。耗精神的事情统统不许做。”说着将早上谢从安命人送的书,献宝似的,一股脑捧了出来。
见了那比茗烟人还高的一大叠,郑和宜轻轻笑了。
谢小姐大概是要自己无聊时拿出几本打发时间,若当真将这一堆都看了,可不是抵上在珂师父那里做功课。
想到此处,他脸上的笑容忽又不见。
茗烟被那昙花一现的笑容晃了心神,待觉察不妥,忙噤声将书本又都收了回去。
虽说身为小厮察言观色,他却究竟不知哪里惹了公子不快,只有更加小心的伺候着盥洗更衣,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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