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身子如何了?”
谢从安知道问的是刑部大牢之事,忙着点头,想了想又猛的摇头。这行为着实孩子气了些,皇帝垂眸置了茶盅,不耐道:“究竟怎么?”
她偷偷瞧了眼上座,“从安不敢欺君。身上是没什么要紧,只是夜不能寐,平日里人难免混沌些。”
“如此。”皇帝似觉察到了她的紧张,收了情绪道:“郑如之身子也不好。听说你平日里对他的照顾颇为体贴,事无巨细,不肯假手。如今这般,必然自顾不暇,倒不如让这韩侍郎去照顾你一二。”
韩侍郎?
谢从安愣住。在大乾的民俗中,侍郎原是个官职,但有些女子为主的人家里,安排些身份暧昧的男子时也会用这个称谓。
一直默默跪在旁边的韩玉,早在她愣神之际利落的叩谢了皇恩。谢从安惊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一脸无措。
“怎么,你不乐意?”
皇帝语气中的不悦令谢从安清醒过来,慌忙跟着叩谢。
晋王忽又开口朝郑和宜道:“如之在谢府可好?”
谢从安知道他没安好心,却只能乖乖跪坐听着。
“如之一切都好,多谢殿下挂心。”
太子又道:“谢侯脾气古怪,你可受得?”
“谢侯多在闲鹤亭中隐居,甚少过问府中事物。”
良王戏谑:“谢小姐待你如何?”
“从安待我甚好。”
这三个一人一句,不知究竟唱的什么戏。
谢从安抬头一望,再次撞入良王的笑眼里,却什么都没看明白,亦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屋子。
再回神已是幽兰苑。
天色微微暗下,屋中尚未点灯。她身上的汗水已干,内衣贴着肌肤有几分潮腻,抽出手帕去擦手心,见地上跪着一人正伸手要脱自己的鞋,大骇之下,飞脚而出,那人结实受了,滚到桌案边,一声闷哼听来有些耳熟。
待谢又晴冲进来点了灯,她方认出是韩玉。
谢又晴一脸不解:“行宫时大家都与韩先生见过的,小姐这是怎么了?”
乌娘上前道:“公子尚未回府,小姐可要先用饭?”
谢从安摆手,目光落回到韩玉身上。
他侧身跪地,低头无声抚着小腿,身上的衣袍虽然华丽,配饰却并未戴齐。玉冠中发髻凌乱,落在脸侧,美的狼狈,仍是那般脆弱、易碎,恍惚间似又见到那夜月下俯身大礼的身影。
她抒了口气道:“嫫嫫煮些热汤吧。晴儿去吩咐沐浴,将睡榻整一整,搬去安置在窗下。”
谢又晴瞪大了眼,站在原地不动,要问又不敢问。谢从安已经十分疲惫,懒得再说更多,只摆了摆手,合衣躺下,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自从经历了大狱中那场折磨,谢府多次请了御医上门,侯爷也下令让她调节休养,不许劳累,可惜阴影这种东西难得祛除。虽说这一夜,她因想不出皇帝此举的目的而煎熬,却也因祸得福,被噩梦惊扰的轻些。
幽兰院中灯火又亮了一夜。谢从安午后醒来,听说郑和宜又出门去了。
“可说了去哪?”她按耐着心若油煎的焦躁,慢慢啜了口汤。
谢又晴摇头:“晴儿去前头问过了,公子只要了车马,别的也没说什么。”
韩玉见她默默放了筷子,停下布菜的手道:“方才有人来过,说是侯爷有请。”
谢从安托腮依在桌旁,懒懒的将他一番打量。
那身华丽的袍子已经换下,今日穿的是一身瑞草色绸衣,腰间坠着条串了碎珠的流苏络,发髻拿白玉冠简单扣了,此外再无其他装饰。碧玉莹白,极为端正素雅。之前不待见他的烦躁忽然轻了些。
“不着急,”她捻起一颗葡萄,慢悠悠的剥皮,“先说说你怎么会到皇帝面前去的。”
她以为经过温泉行宫笙歌送命一事,此人至少应该躲着皇帝,忽然从巫峡行宫到了长安,又被皇帝指给自己做侍郎,这其中着实有太多空白需要了解。
只见他老老实实行了拜礼,俯首道:“小人此前因偶得六公主赏识,被带回了长安城,却因八公主也喜爱音律,引得两位公主为小人起了争执。事情闹得大了些,被皇帝知道了,才将小人指了过来给夫人。因祸得福罢了。”
那句夫人将谢从安呛得一阵咳嗽,她挥退了上前伺候的丫环们,盯着韩玉瞧了半晌,把最后四个字在口中就着果香又咂摸了几遍,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此事真假,便吩咐他端起面前那盘子晶莹剔透的果子,和自己一起去闲鹤亭去见老人。
哪知爷爷见了他竟问也不问,连闲话都没能叙上几句就被打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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