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历史上其他剧种更不同的是,昆曲还有一个庞大的清唱背景。
在很长时间内,社会各阶层的不同人群,大批大批地陷入了昆曲清唱的痴迷,而且痴迷得不可思议。这种全民性的流行,与昆曲演出内外呼应、表里互济,构成一种宏大的文化现象,让昆曲更繁荣、更普及了。
清唱不算戏剧演出,任何人不分年龄、不分职业、不分贫富都能随时参与。令人惊讶的是,这种本来很散落的个人化活动,居然在苏州自发地聚合成一种全国性大赛,一种全民性会演,到场民众极多,展现规模极大,延续时间极长,那就是名声赫赫的“虎丘山中秋曲会”。
虎丘山中秋曲会是人类音乐史上的奇迹,也显现了昆曲艺术有着何等强大的社会文化背景。
因为重要,我不能不再度麻烦被“咬文嚼字专家”当作“小报记者”的袁宏道、张岱等老前辈了,因为他们的遗文,最详细地记录了虎丘山中秋曲会的实际情景,我要比较完整地引用。
苏州虎丘千人石,明代一年一度的“虎丘曲会”在此举行
袁宏道是这样记述的——
每至是日,倾城阖户,连臂而至。衣冠士女,下迨蔀屋,莫不靓妆丽服,重茵累席,置酒交衢间。从千人石上至山门,栉比如鳞。檀板丘积,樽罍云泻……
布席之初,唱者千百,声若聚蚊,不可辨识。分曹部署,竞以歌喉相斗。雅俗既陈,妍媸自别。未几而摇头顿足者,得数十人而已。
已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练,一切瓦釜,寂然停声,属而和者,才三四辈。一箫一寸管,一人缓板而歌,竹肉相发,清声亮彻,听者魂销。
比至夜深……则箫板亦不复用,一夫登场,四座屏息。音若细发,响彻云际,每度一字,几尽一刻,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
张岱是这样记述的——
虎丘八月半,土著流寓、士夫眷属、女乐声伎、曲中名妓戏婆、民间少妇好女、崽子娈童及游冶恶少、清客帮闲、傒僮走空之辈,无不鳞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