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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商人的商业人格(2 / 2)

其三,讲究信义。山西商人能快速地打开大局面,往往出自于结队成帮的群体行为,而不是偷偷摸摸的个人冒险。只要稍一涉猎山西的商业史料,便立即会看到一批又一批的所谓“联号”。或是兄弟,或是父子,或是朋友,或是乡邻,组合成一个有分有合、互通有无的集团势力,大模大样地铺展开去,不仅气势压人,而且呼应灵活、左右逢源,构成一种商业大气候。其实山西商人即便对联号系统之外的商家,也会尽力帮衬。其他商家借了巨款而终于无力偿还,借出的商家便大方地一笔勾销,这样的事情在山西商人间所在多有,不足为奇。例如我经常读到这样一些史料:有一家商号欠了另一家商号白银6万两,到后来实在还不出了,借入方的老板就到借出方的老板那里磕了个头,说明困境,借出方的老板就挥一挥手,算了事了;一个店欠了另一个店千元现洋,还不出,借出店为了照顾借入店的自尊心,就让它象征性地还了一把斧头、一个箩筐,哈哈一笑也算了事。山西人机智而不小心眼,厚实而不排他,不愿意为了眼前小利而背信弃义,这很可称之为“大商人心态”。在南方商家中虽然也有,但不如山西坚实。不仅如此,他们在具体的产业行为上也特别讲究信誉,否则那些专营银两汇兑、资金存放的山西票号,怎么能取得全国各地百姓长达百余年的信任呢?众所周知,当时我国的金融信托事业并没有多少社会公证机制和监督机制,即便失信也几乎不存在惩处机制,因此一切全都依赖信誉和道义。金融信托事业的竞争,说到底是信誉和道义的竞争,而在这场竞争中,山西商人长久地处于领先地位,他们竟能给远远近近的异乡人一种极其稳定的可靠感,这实在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商业同行相互间的道义和商业行为本身的道义加在一起,使山西商人给中国商业文明增添了不少人格意义上的光彩,也为中国思想史上历时千年的“义利之辩”(例如很多人习惯地认为只要经商必然见利忘义)增加了新的思考方位。

山西平遥古城里的日昇昌钱庄。

山西平遥古城的老商号。

山西灵石县王家大院高家崖堡东南门。高家崖集中了王家大院最杰出的建筑艺术和广为人所称颂的木雕、石雕、砖雕等“三雕”艺术。

其四,严于管理。山西商人最发迹的年代,朝廷对商业、金融业的管理基本上处于无**状态,例如众多的票号就从来不必向官府登记;领执照、纳税,也基本上不受法律约束,面对如许的自由,厚重的山西商人却很少有随心所欲的放纵习气,而是加紧制订行业规范和经营守则,通过严格的自我约束,在无序中求得有序,因为他们明白,一切无序的行为至多得利于一时,不能立业于长久。我曾恭敬地读过上世纪许多山西商家的“号规”,不仅严密、切实,而且充满智慧,即便从现代管理科学的眼光去看也很有价值,足可证明在当时山西商人的队伍中已经出现了一批真正的管理专家,而其中像日昇昌票号总经理雷履泰这样的人,则完全可以称之为商业管理大师而雄视一代。历史地来看,他们制订和执行的许多规则,正是他们的事业立百年而不衰的秘诀所在。例如不少山西大商家在内部机制上改变了一般的雇佣关系,把财东和总经理的关系纳入规范,总经理负有经营管理的全责,财东老板除发现总经理有积私肥己的行为可以撤换外,平时不能随便地颐指气使;职员须订立从业契约,并划出明确等级,收入悬殊,定期考察升迁,数目不小的高级职员与财东共享股份,到期分红,使整个商行上上下下在利益上休戚与共、情同一家;总号对于遍布全国的分号容易失控,因此进一步制定分号向总号和其他分号的报账规则、分号职工的书信、汇款、省亲规则……凡此种种,使许多山西商号的日常运作越来越正常,一代巨贾也就分得出精力去开拓新的领域,不必为已有产业搞得精疲力竭了。

这是清《盛世滋生图卷》(局部)中的苏州半塘桥商业区,桥下即为钱庄。钱庄主要分布在长江流域和东南各大城市,北方则一般称之为银号、钱铺。

以上几个方面,不知道是否大体勾勒出山西商人的商业人格?不管怎么说,有了这几个方面,当年走西口的小伙子们也就像模像样地做成了大生意,掸一掸身上的尘土,堂堂正正地走进了一代中国富豪的行列。

1960年,因为饥荒,这位当时年少的山西老乡随父母一起“走西口”,来到内蒙古准噶尔旗寻找生机。

何谓山西商人?我的回答是:走西口的哥哥回来了,回来在一个十分强健的人格水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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