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冷风送来狂涛之声。
陈圆圆收拾干净饭桌,见李存明仍旧站在窗口,撇嘴道:“人家李定国早就走远了,看不到啦,你何苦来哉?小心着凉!”
李存明从沉思中回过神,笑道:“朕不是在打望李定国远去的身影,而是反复推敲降服李定国的下一步计划,完善细节。”
夏完淳急忙问道:“陛下,您有计策了?今天陛下与李定国在听潮阁相会,却只字不提招降一事,臣几次想开口又怕过于唐突,还以为陛下兴致太高而忘了此事。”
李存明眯起眼睛道:“从李定国单刀赴会跨入听潮阁的那一刻起,他就落入了朕的圈套。”
“什么圈套?我就说你城府太深心机太重!”陈圆圆道。
李存明紧了紧大氅,转身往楼下走去,嘴里道:“让子弹飞一会儿!”
却说李定国回到梁王山军营,已是夜半时分,但他毫无睡意,枯坐在油灯之下回想与崇祯见面时的情形。
一只手把玩着那一条玉带,一只手轻轻敲击桌面,脑海里走马观灯似的闪过所有画面。
“崇祯此人沉得住气,深不可测,难以捉摸!”李定国最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其实关于此次会面,崇祯有什么目的,李定国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为了示好,为了招降他。
关于崇祯的心意,李定国一清二楚。先前还在蜀地时,宋献策便整日唠叨,后来夏完淳来了昆明,也是反复劝说。
别说李定国了,大西军所有将士,都知道崇祯皇帝对李定国青眼有加!
李定国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听潮阁单刀赴会,原本是为了当面拒绝崇祯的招降,他要向大西军将士们,向孙可望表明态度,自己与大西军休戚相关共同进退,绝无三心二意。
不料到了听潮阁,下了一局棋,吃了一顿饭,得了一条玉带,再无别的事情发生,李定国想要当面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越是如此,他心里越觉得不安,当真猜不透崇祯的用意。
灯花突然噼里啪啦炸响,吓了李定国一跳。他腾地站起来,皱起眉头道:“莫非有诈?”
此后两天,不见异常情况。明军不来攻打梁王山,双方相安无事。
到了第三天,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明军绕过玉溪,北上攻打晋宁。晋宁距离昆明只有数十公里远,一旦失守,昆明城岌岌可危。
李定国急忙派出探子侦查消息,得到汇报,说是明军派出一万新军骚扰晋宁地界,动静闹得虽大,其实未必能拿得下晋宁。
“崇祯到底要干什么?”李定国踱着步,突然出了一身冷汗,跌坐在椅子上,“遭了,这是离间计!哎呀呀,好阴险的崇祯哪,但愿义兄不要上当!”
一边稳住心神,一边修书送往昆明城,劝说孙可望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听信任何谣言。
事情真如李定国猜测一般,李存明确实在使用离间计。
明军骚扰晋宁地界,压根没打过一仗,却四处宣扬李定国已经归降大明朝,且绘声绘色描述听潮阁会面情形,说什么李定国与崇祯皇帝相见恨晚,相谈甚欢,李定国还收到了重礼。
不仅如此,许多锦衣卫探子乔装打扮,进入昆明城里,在茶馆、酒楼造谣,或者散发传单。李定国私下里与崇祯见面之事人尽皆知,传得有鼻子有眼沸沸扬扬。
当李存明决定使出反间计时,夏完淳不无担忧道:“陛下,此计痕迹太重,会不会太过于明显了?或者说,这个计策太简单,李定国一定能够看穿,孙可望也未必会当真。”
李存明道:“有时候,越是简单的计策,越是有用。或许放在别人身上,此计如同过家家,不值一提。但你别忘了,孙可望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夏完淳,你记住朕的话,野心大的人,疑心难免很重。原因很简单,人都是自私的,只许自己有野心,却不愿意看到身边的人同样有野心,故而容易猜疑嫉妒他人。”
李存明算是看透了孙可望的心肝脾肺,当听到谣言时,孙可望起初并不相信,还笑着对手下道:“崇祯在使用离间之计,造谣滋事,要离间孤与李将军的关系。呵,原来崇祯不过如此!”
可夜深人静时分,躺在 床上免不了胡思乱想,怀疑的种子开始在心中生根发芽,一发而不可收拾。
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定国的书信到了,里面详细解释了听潮阁会面情形,并信誓旦旦保证自己并未归降大明朝,请孙可望不要中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