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为妖,不得轮回。
这就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代价?
这样的代价,意味着将与他过往所认知、依存的世界划清界限,与芊医门划清界限,与龙莘门划清界限,与师姐、划清界限……
血液里不再流淌人类的气息,为灵为妖,为魔为魅,终将不再为人。
“这是我游历中原途经地月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千若微微抬手,将一枚温玉递到乔云面前,“现在,我该将它物归原主了。”
乔云接过千若掌心的温玉,怔怔望住其上清晰印刻的“乔云”二字,手心攥紧,目光也一点点变得模糊,仿佛看到悬崖上佳人梨花带雨,泪眼肠断,镜湖畔红颜眉目婉转,笑语嫣然。
小小青玉,寄托了一个人多少情愫与厚望,而今,受那馈赠的少年,是否不负初心、无负恩义?
“你现在,有怎样的打算?”
片刻的静默后,千若抬眸看住了少年。
乔云深深呼吸,道:“我想等我完成了需要完成的事情,再来做以后的决定。”
“我能理解。”千若带着他走向石洞边沿,那里隐隐泛起一道光,“毕竟这样惊世骇俗的听闻,一般人都得需要一定的时间来缓解。”
话说间,二人已回到原先处所。
乔云放眼眺望这面前的湖光山色,朗朗乾坤,心境已有些不同,双手搭上廊间的扶手,道:
“流云居,其实也只是云海间映射出的部分幻境吧?这里除了你我,再无他人…”
“你猜对了。”千若答得直接,道,“云海间是狐族领地,多设迷雾重障,外人不可轻易窥其面貌。你若有兴趣,日后我可带你了解,了解你的母族。”
乔云抿了抿唇,回眸看向身旁的女子,道:“我还要谢谢你,解开了我这么多年的困惑和心结,让我认清了脚下的道路。”
千若淡淡一笑,望着脚下的淙淙河水,道:“路虽是自己走的,若只是孤身独行,未免茫茫艰辛。”
乔云深吸了口气,正声道:
“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我是我娘和我爹来之不易的感情的见证,他们又费尽心思让我平安活下去,我必当完成他们的心愿,好好活在世上,活出自己的价值。”
他语调坚定,仿佛下定决心:“所以,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轻易从我身上夺取什么。”
身畔静默无声,乔云想了想,半迟疑半试探地道:“你……就这样违背了和旧情人的约定,难道不需要向他做些解释么?”
千若却是微微哼笑了一下,扬眉道:“我旧情人太多,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乔云哑然,顿了顿,道:“狐族的女子,都如你这般豪放不羁,风流多情的么?”
千若微微转了个身,背靠扶栏,神态慵懒地道:“狐族天性洒脱,鲜少有为情所困者。”
乔云却在心中暗道:“我倒是第一次听人把用情不专,说得如此清丽脱俗的。”
水岸细风徐徐,花落两三,落于倒影之上一双男女的肩头。
千若睨着少年的面庞,目光如水波流动,道:“还有一事我需提醒你,你初得魔剑,不懂操纵,虽有宝玉在身,也无法摆脱魔气的侵袭。我可以教你一套心法,助你较为轻易驾驭这柄剑。”
乔云眼中亮起了一道光:“你真的可以教我?”
“念在你母族的份上。”千若弯眉一笑。
*********************
悠远低沉的埙声,似迷失在雾中沙哑的低泣。
雪妡蓉从梦中醒来,阳光透过支起的纸窗缝隙照上室内的方桌,那里已摆好了洗漱用具,还有一架精巧的食盒。
她来到桌前,揭开盒盖,食盒三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品种,似乎送餐之人并不知她的喜好。
她目中不由浮现一缕困惑。
推开房门,万顷光辉入怀,门前修竹摇曳,一道伫立在翠竹旁的身影,清静凝定,清健挺拔,如此映入眼帘。
雪妡蓉心念一动,没有想到,拥有此等风姿之人,竟会是一名女子。
“钟玲姑娘。”
翠竹下的身影,微微转过了身,她向雪妡蓉颔首微笑,目光清炤:“妡蓉姑娘,你醒了。”
雪妡蓉点了点头,走近钟玲身前,柔声道:“我昏睡有多久了?”
钟玲道:“已有两日。不知姑娘可还记得那晚,为何一人独自待在街上?”
雪妡蓉微微摇头,道:“只记得零星片段,不记得前后始末,多亏钟玲姑娘几番相救,蓉儿不胜感激。”
钟玲道:“妡蓉姑娘不必多礼,我此番下山,原本是为寻一故人,两番出手纯属巧合,只是不想奸恶之人得逞罢了。”
雪妡蓉道:“不知钟玲姑娘寻的是哪一位故人,家住何处?我在本地也有些熟人,或许可以出些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