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越羽陪同介绍了沿路的风景,而后领众宾客至一座林园,林中有座小筑,名为萦青小筑,四合式双层小楼组成,二层东西两面以木桥架通,回廊以布帘装饰,院中载有一株不知名的花树,有风吹过,繁花辞枝纷纷若雨,洒满鹅卵石铺就的地表,更显晶莹润澈,好似清泉流淌,众人便在此处安顿。
午宴上,主人殷勤款待,礼数周全,被问及此次英雄大会的内容,越羽只道主旨是为谋求武林和平共存,至于山脚下的异变,越羽表示尚在详查,等查出结果必当第一时间告知,让诸位安心。
宴后,雪妡蓉同钟玲来到一片木槿园中,沿着浅阶曲廊款款而行。
木槿花娇莹如玉,香飘四溢,一青一白两道倩影走在其中,也不知是香花端映着美人,还是美人映照着香花。
“原来江湖中的四大名门,已有三派掀起暗潮,而八月十五的英雄会,很有可能就是一场危机的爆发。”钟玲双眉轻皱,听罢雪妡蓉的阐述后,慨叹道,“妡蓉姑娘既知虎穴,亦敢深入,想必已是有了对策。”
雪妡蓉摇头叹道:“并非有何周密良策,实是不得已而为。”她缓缓道,“除却各派间的明争暗斗,近来周边又频现乱象,神鬼莫测,若连中原武林都无人维持稳定,日后罹乱,该当如何面对?”
“妡蓉姑娘言下之乱,便是这山脚下的异变?”钟玲道。
“钟玲姑娘眼界高广,对于世间流传的一则预言想必也是听过的。百年风平,百年风起,人族之外,不乏异界强者,倘若他们联合入侵,再兴杀伐,天下岂非又陷一场大乱?”
钟玲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若真到了那样的局面,想必隐于尘外的玄门修士也将出面,不作壁上观。”
这番话说的中气正足,一如她身上的胜雪白衣,纤尘不染,充满浩然之气。
雪妡蓉望着眼前一簇洁白清莹的花朵,只觉那语中气度与眼前景致有着意外的融合,不禁感念道:“超然尘世外,身与白云齐。”
她回眸,端凝着钟玲的脸庞:“不怕钟玲姑娘见笑,我时常觉得站在身边之人,犹如天上日月,海里山川,仿佛天道而成,超然世外。”
钟玲轻轻一笑,道:“巧了,我与妡蓉姑娘,同有此感。”
她俩相视一笑,诸多微妙尽在不言中,仿佛久远以来相互陪伴的知己,彼此敬重相惜。
这世上总有一种缘份,道不清,说不明,谁也无法做出解释。
“话说回来。”钟玲继而道,“异变多在人为,与白云山庄少庄主几次晤面,我已觉其惟危叵测。”
雪妡蓉没有答话,款款行了两步,边走边道:“自古人心难测,面从背违,知外而不知内,知内而不知心。我有种感觉,这段时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与白云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在他们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惊人的阴谋。”
钟玲凝望着那伫立在繁花中的身影,恍然间,眼前掠过一个人的影子,她道:“钟玲必定倾力协助姑娘,查出真相。”
雪妡蓉心头微动,望住那在阳光中温暖英奕的容颜,微微一笑,点头道:
“嗯。”
曲廊沿着山坡蜿蜒而下,二人信步其中,忽然听到旁边的院落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呵斥,还有嘈杂的起哄。
雪妡蓉觉那声音有些熟悉,绕进院子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正对着蜷缩墙角的家仆好一顿拳脚相加,几名手下嬉笑围观,而那被打的家仆连吭都不吭一声。
这打人的,正是之前吃了五毒傲拳脚的副使。
雪妡蓉眼中已现出厌恶之意,径直走了过去,那副使正打骂的起劲,忽然看到面前走来了一青一白两道清艳无伦的身影,抬起的脚硬生生收了回去,嘴也闭上了,顿了片刻,勉强挤出笑意,毕恭毕敬的道:“原来是二位贵客,这新来的仆人不懂规矩,属下正好生□□着。”
雪妡蓉道:“听闻白云山庄乃钟灵毓秀之地,所出皆是人物,只是这□□下人的手法,未免不大体面。”继而道,“副使这般拳脚下去,只怕身子稍弱些的,已丧了命。”
那副使立马抱拳赔笑道:“姑娘教训的是,是属下不知轻重,属下受教了!”
雪妡蓉转眸看了看那缩在墙根的男子,他一身破旧麻衣,沾满灰尘和脚印,双手死命抱住头,只为护住那一项致命弱点。
雪妡蓉心头不禁生了恻隐,余光无意瞥见掉在他身旁的一样细小事物,定睛一看,神情忽然变了变,带着一种淡淡的惊异,但也只是转瞬之间,随后对那副使道:
“我有个不情之请,副使可否将这名仆人安排到我的住处?”
那副使一怔,呆了片刻后,躬身抱拳道:“我家主人说过,不可怠慢了客人,凡是客人提出的要求,都要尽心满足,别说区区一个仆人,十个仆人都可以。”
他顿了顿,嘴角忽然嗤起一丝笑意,道:“都说医者仁心,蓉姑娘果真悲悯仁慈!”
他这话说的怪异,似含讥诮,雪妡蓉弯唇一笑,抬眸看他,眉目婉约更添一丝柔媚风情,道:“若无仁慈之心,何以为人敬重?”
副使知雪妡蓉是挖苦他在小镇被体罚之事,心中不免有气,只好闭上了嘴,不再多话,抱拳告辞后,雪妡蓉方捡起了那落在地上之物。
那是一枚玉,其上雕刻的瑞兽威武非凡,栩栩如生,几欲破玉而出。
雪妡蓉道:“他们已经走了。”
缩在墙角的仆人身子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头,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雪妡蓉蹲下身子,将那枚玉递到了他的面前,柔声道:“你不要怕,这段时间暂先到我住处。”
那仆人见到女子掌心中的碧玉,伸手就要取走,手到半空却忽然顿了住,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微微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