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异响,胡仙仙准备去察看,程浩风放她下去,攥着她的手出门。
十月初冬,更深露重,若不是廊下的木芙蓉开得正艳,这逸鹤轩真会显得萧寂凄清。
他们出门时,血无仇也正巧从楼上飞身而下,他率先推开第二间客房房门问:“杭姑娘,怎么了?”
“哦……没什么……稍等等,我点燃油灯。”是杭无一的声音。
微弱灯光亮起,胡仙仙推门入房,程浩风攥着她的手紧跟进去,血无仇随后跟着。
可能没想到程浩风会进门,杭无一敬畏地看他两眼,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好一会儿才把事情说清楚。
原来血无仇带她去逛街时,见京城夜市上小吃品种丰富,她就每样都吃点儿。他们逛至亥时末才回来,见第三间客房的门关紧了,血无仇就让她暂住第二间客房。
因吃了太多小吃,她睡下不久又觉得口渴,就起床倒水喝。她懒得点灯,喝水后返回床上时,不小心碰得轮椅乱滚。她单腿蹦着想放顺轮椅,可看不清楚,又站不稳,那轮椅就让她弄翻。
知道原委后,血无仇拎了个矮凳放到床头,将茶壶茶杯都放到凳上。他再将翻倒的轮椅扶起,推到一个空角落。做好这些,他告辞离去。
胡仙仙浅笑着看他背影,让杭无一好好休息,和程浩风退出房门。
杭无一房里的灯光熄了,程浩风拉着胡仙仙就在木芙蓉下站立。他一直很木然的样子,胡仙仙也不敢多问他。他定定望向楼上属于他的几个房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揽起她的腰飞身楼上,低声说:“昨夜我是怎么做的,你照着做一遍给我看。”
她心里嘀咕,有必要吗?我都算是固执的人了,怎么遇上个更固执的人?嘴上找着拙劣借口:“昨夜是你抱着我的,难道要我抱着你?”
程浩风摇摇头,将她拦腰抱起,走到那嬉所门口再将她放下。她嘟嘴轻声说:“昨夜你不是这么轻轻放下我,我正依偎在你怀里,你突然就把我往地上一撂。要不是我身形灵活,得被你摔伤。”
“是为这生气?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那些丑恶器具,就算摔伤也比让那些东西污了眼睛的好。”他长舒一口气,揽过她肩膀揉了揉。
“污眼睛?不就是衣服脱 光,捆在板子上面吗?我闯地下神宫的见过……”胡仙仙话说到一半,见他沉下脸来,暗悔自己多嘴。
见她不敢再说,他轻叹着说:“你只是为了救人突然闯进去,在你看来那只是怪异刑具,并不知道其中秽乱之事。
道门本来不禁婚嫁,礼朝之时,修行者都还洁身自好,又是必求神魂予授的知心伴侣,虽是不禁婚嫁,倒以独身者居多。
你看到了如今,要么是学佛门一味禁欲,自伤身心;要么就是大肆宣扬采补之术,逆乱天道。
俗常训斥人坏事做尽,是骂‘畜牲’,可人的丑恶心理昭彰出来,真是‘禽兽不如’。我当时只想毁尽一切丑恶……”
胡仙仙将头靠到他肩膀上,微笑着说:“好了,不说了,我明白你是护着我。还有,你也是为如今道门没落忧愤吧?”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牵着她到那房顶和四壁都是破洞透风的静室前,幽幽低语:“不只是为你、为道门,更是我自己无法坦然面对。我不想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骗你,也就没有给你细说什么,只是直接毁掉。”
“哦,我猜到了,你是看到那些就想起贵公子和古板大哥的事,受刺激了,对吧?这么说起来是我缺心眼儿了,没想到那些。”胡仙仙笑说着。不论心里有多少闷气,只要说开了,她立刻就气消心宽。
“你呀!"程浩风点了点他额头,双臂环抱着她:"昨夜你来找我问清楚多好?唉,算了,你当时肯定都把我当骄横恶魔了。真不是你缺心眼儿,是我缺心眼儿了!”
他抱着她的动作不再那么僵硬,她心情也完全放松下来,双手吊着他的脖子俏皮笑问:“浩风,我一来就给你惹事,我是不是魔女?”
“嗯,小魔女。”他俯首吻了吻她鼻尖,“笨笨的小魔女,连茶儿想趁我气怒之时示好、乱我的心,你都没看出来。”
“谁说我没看出来?我是魔女呀,魔女都有阴狠毒辣的手段,有没有心眼儿都无所谓啦。够强够狠了,哪需要防着别人来伤害?”
胡仙仙扬眉自傲而说,微上斜的眼角更挑高几分,她想用娇憨示威的方式,让他明白自己不需要刻意防范、也不需要勾心斗角。
她不知道自己的话里有,我不需要你保护、谁也征服不了我的意味。更不知道自己眼睛此刻在暗夜里亮晶晶的,看起来就像魅惑狐狸眼,似是在嘲弄他,也似是在引诱他。
说起茶儿、酒儿,胡仙仙想就此商议个妥善安置办法,可她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唇舌间已满是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