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夜,万籁俱寂,那宁波侯一干人物早被银甲兵救下,此刻也进了县衙安歇,碧月等众只在府中后院歇下。那侯爷白日里一惊不小,此时心有余悸,更值今夜天间无月,空中有风,穿林动叶,摇摆林木,簌簌作响,这侯爷便有了草木皆兵之想,尽派出侍卫军马满城里巡防。那大街之上,府衙之中,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满是军兵,以防三绝门来袭。
这宁波侯此时却正在县衙正堂后面的上房内歇息,坐在椅上似睡未睡,三五支大蜡烛一齐点着,光焰被从窗缝里吹进的晚风左右的摇,铁云等五七名侍卫守在近旁。
过一阵,外面有人叩门,卫士从门外禀道:“禀侯爷,府门外有两人求见,说是带来王爷密函。”
那铁云忙到门前喝止:“侯爷歇下了,有事明日再回!”
宁波侯却并未真睡,听了这‘密函’二字便道:“且把人带上来!”
门外卫士答应一声,自去了。末了又到门前回道:“禀侯爷,人带来了。”铁云便开了门,见那卫士身后立着两个人,丝布青衫,头上却带着儒冠,知道是传来之人。便冷冷道一声:“且随我来。”便带了二人进屋。旁边侍卫复又把门关上。
那二人立在地下,施了礼,便就奉上手书一封,铁云接了,双手奉给侯爷。侯爷且把那书信拿在手中,慢慢的拆开,边拆边拿眼瞅那二人。
看官知道,那来的二人原是圣灵派信使,白日里打听的这宁波侯进了县衙,此时便把书信送来。路上从大街到县衙又到这间密室,前前后后搜过几次身,见过守卫无数,早知此事关系甚大,此时在那屋中只是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
侯爷打量那二人一阵,便就展开信来略略一看。自三个月前大战爆发以来,进攻三绝门之役势如破竹,这侯爷收到的军令大部分便是“进攻”,“出兵”之类,因此这次本也不放在心上。
未想刚把眼光向着这密函上略,眼光一怔,头皮一紧,便是“咯噔”一下,心直往下沉,不寒而栗起来。再定睛细看时,越发的惴惴不安,握信的手也不停抖动起来。
这宁波侯爷先定了定神,且把双眼向四周窗外惊惶的来回看视,便如大兵将至的一般,眼神中满是恐慌之意。旁边侍卫一时看在眼里,忙上前看视,一叠声的叫道:“侯爷,侯爷!”这宁波侯身上冷汗直流,半晌方才颤巍巍吐出这几个字来:“玄……玄影军……”手下众人一听这“玄影军”三个字,登时慌作一团,却就护送着侯爷向后院来寻碧月。
在这宁波侯来到后院的时候,碧月正在一间挺别致的雅间里,坐在小桌旁,一双丫鬟捧着金盆、手巾之属,立在地下,碧月且俯身向那金盆里撩水洗手。——这本是碧月习惯,但凡大战一过,当夜必当细细净手。
一时完毕,便在那里挑烛而叹,眼光散漫,有些失神,烛光洒在脸上,闪入眼中,静谧异常。她就这样托着腮儿,静静望着那烛光一阵。侍儿捧七弦琴来,古色桐木,绿碧青丝,到是一架好琴。碧月一手接了,细手按弦,微微拨动,较音毕,且就抚弄一曲,哀怨缠绵,大有悲声。一曲未终,却就戛然而止,眉头一蹙,叹息不已。身旁立着的吕杰、马启、白茂三人,见这碧月此番形状,情知有事在心,便也默默侍立,不敢多言。
一时门口守卫禀报说:“宁波侯爷到。”碧月“嗯”了一声,也不在意。那门卫却没了主意,不知这碧月的意思是让那侯爷进屋,还是不许。那吕杰见状忙迎出来,向那侯爷见礼,好生请到室内,且上前向碧月道:“仙子,侯爷到了。”碧月这才抬起头儿来,眼见了宁波侯,边慢慢站起身,边笑道:“失礼了。”便让那侯爷坐。
宁波侯坐了,面有不怿之色,便向碧月道:“郡主好生雅兴,大兵且要临门了,还有这般闲情逸致,歌咏抚琴!”原来自从宝雕宫受朝廷招安之后,圣上册封碧月为宁安郡主,因此这宁波侯以郡主之名相呼。
碧月听着,摆摆手儿,让侍儿献茶,一边瞅了那侯爷一眼,笑道:“侯爷本是无事不登门的,今日怎又到这里来?我碧月也在这里奉劝侯爷一句,若是有什么吩咐便差人过来,让本郡主过去回话便是了,倒不必拘礼,亲自来跑一遭,——毕竟出门有什么闪失不好。便如白日里那一番,丝毫不加小心,原本不知道这沙场险恶,却由着性子冒冒撞撞的乱来,一时被那乱军擒住了,可怎生是好?然而这次保住了性命也算是万幸,虽然如此,毕竟失了我们皇家的脸面。况且这里不比侯爷府上,可以自由来去,万人都围着您一个人转。若万一再如今天这般情势,脱不得身,碧月想救也未必救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