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乱,最为欢喜和矛盾的便是手握重兵的大将。有人谋反,而且势如破竹。这彰显了王朝的虚弱。反不反?不反做忠臣?若是王朝威严还在,做忠臣倒也无妨。可这个江山就像是一间破屋子,好像一脚就能踹倒了。咱难道就不能自己起一间新屋子?这个念头叫做野心。史公明的野心就是这么起来的。他觉得自己坐拥大军,且石忠唐和李玄必然会有一场延绵多年的大战。如此,他可趁机猥琐发育。算盘打的不错,可没想到的是,局势的发展令他目不暇接。皇帝跑了,石忠唐占据关中。局势往南疆叛军那边倾斜了。随后北疆军出击,破利州,两军对垒。大戏开演了。史公明那时候是满心欢喜,就等着两军开战,随后延绵不绝。结果李玄突袭他的大军,拿下代州。更没想到的是,石忠唐一战溃败.....更要命的是,夹谷关丢了。石忠唐往南方遁逃,从一个掌控大半天下的军阀,变成了南疆的叛贼。而史公明,却坐蜡了。击败了南疆叛军的北疆军舔舔嘴唇,在环顾周边。他每夜都在祈祷,祈祷神灵庇佑,让北疆军南下,和石忠唐厮杀。如此,他好歹还有一线希望。——若是石忠唐咸鱼翻身了呢?那局势可就热闹了。可这些最终都成了梦幻泡影。看着城下的大军,谢忠低声道:「相公,将士们士气不高。」史公明看到了。德光城一日被破,这沉重打击了守军的士气。而且,他史公明现在是反贼!若是他能一统天下,那便是新朝的开国君主。失败了便是反贼。成王败寇就是这个模样。「阿耶,要不,就说李玄不纳降!」史坚低声道。史公明看了儿子一眼,有些悲哀的道:「他不会喊吗?「降不降?」城下此刻在高呼。敲击盾牌的声音很是雄浑。「降不降?」「降不降?」守军面如土色。「重赏!「史坚说道。史公明点头。钱财被搬运而来。就在城头上堆积着。「商王领军正在赶来的途中,只需坚守五日,便能击溃北疆军。这些钱财,你等自取!」史公明下了血本,把自己的私库打开,节度使府的库藏也尽数搬运而来。铜钱堆积如山。金银装满了木箱子,在秋日下闪闪发光。守军的眸子,亮了。「果然,财帛动人心。」谢忠低声道:「还有机会。」「攻城!」北疆军在缓缓推进。弩车一排排上前。投石机就位。弩手就位。敢死营就位。天地都在沉默着。「放!」投石机的摆臂猛地摆动。石块呼啸着飞上了城头。呯!城头多了一块血泊。轰!撞到城墙的石块反弹跌落,但城头却为之一震。「放箭!」弩车发动,一支支弩枪飞上城头。谢忠听到了惨嚎,回头一看,一个军士被弩枪穿透了身体,倒飞出去。弩枪造成的死伤不多,但却摄人心魄。「放箭!」弩箭组成的黑云来了。「盾牌!」城头将领的喊声都有些无力。「出击!」敢死营出动了。会州城乃是坚城,故而当初众人都觉得攻打不易。唯有李玄不同。第一波攻势不顺,守军很是凶悍,把敢死营驱赶了下来。「有些意思。」李玄淡淡的道。一队斥候来禀告,「殿下,发现南疆叛军踪迹,都是骑兵,正在往会州而来。」「石忠唐果然要救援史公明。」江存中说道:「殿下,臣愿去阻截叛军。」「不着急。」李玄看着城头说道:「兴许,用不着阻截。」午时,鸣金收兵。李玄叫来了索云,询问守军的情况。「士气颇高。」索云说道:「登上城头的兄弟还看到了战死叛军的怀中跌落出来的钱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李玄明白了史公明的手段。「以利驱之的士气它不长久啊!」李玄心情不错,午饭多吃了一张饼。饭后他散步消食,杨略陪侍。「最近有人寻了臣相询.....」「问什么?孤治理天下的目的?」李玄含笑问道。「是!」杨略说道:「臣也不知。」「他们知晓你不知,只是借此来和你套近乎罢了。」对这些手段,李玄看的一清二楚,赫连燕也没少禀告。虽然他犯不着用锦衣卫来监视群臣,但锦衣卫几乎是本能的在收集这方面的消息。成效斐然。「孤好像离臣子们越来越远了。」李玄自嘲的道:「渐渐的就成了孤家寡人。」「这是必由之路。」杨略说道:「帝王与臣子走的太近,不妥。」「孤知晓。」李玄回身,「回去。」回到中军,王老二正眉飞色舞的和老贼说着自己先前抓获一个斥候的趣事,见到李玄,就眼巴巴的递过一块肉干,「殿下,这是我娘子做的肉干。」李玄接过,咬了一口。娘的!差点把孤的牙齿给崩了。李玄看着王老二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的评价,就缓缓咀嚼几下,整块吞咽了下去,「好吃!」「我就说好吃吧!老贼却说嚼不动。」王老二笑嘻嘻的。屠裳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秦王一眼,然后下意识的-摸摸腮帮子,他的大牙有些酸痛。杨略突然一笑,对何聪说道:「有王老二在,殿下想成为孤家寡人也难啊!」「将士们士气高昂啊!」史坚很是欢喜。史公明刚吃完饭,此刻有些饱胀。他起身缓缓而行,双手交叠揉着腹部,说道:「长安的游侠儿为了钱财动辄杀人,随后潜逃。那是游侠儿,军士比游侠儿更为蒙昧,只需以利诱之,自然悍不畏死。」「石忠唐的援军不会超过五日!」史公明很是笃定的道:「他清楚东疆失陷的后果。」「五日没问题!"史坚信心十足。父子二人相对一笑。只觉得眼前多了一抹光明。难得啊!从代州兵败那一日开始,这对父子就没真正的笑过。「北疆军来了。」下午北疆军的攻势越发的犀利了,甚至还有修士混在攻城的敢死营中突然暴起,若非谢忠得力,带着预备队及时赶到,这一日就过不去了。随后的攻防战中,守军渐渐不敌。史公明不敢置信自己的麾下会这般无力,他咆哮着,带着预备队四处游走,踢打着麾下将领的屁股,威胁着他们。当残阳照在城头时,鸣金声传来,敢死营从容而退。城头到处都是尸骸,城墙也多处受损。守军如蒙大赦般的瘫坐在地上,无力而茫然的看着这一片血肉地狱。噗!噗!噗!史公明带着人来巡查。每一脚都踩在了血泊之中,血腥味刺鼻,中人欲呕。没人站起来,甚至没人行礼。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史公明亲自扶起一个受伤的军士,但这个举动却没有收到效果....守军的目光依旧茫然。甚至是冷漠。钱财能买来忠心但那是短暂的。钱财能买来悍不畏死,可当死神时刻都在头顶上萦绕时,悍不畏死也得跪了。史公明转身,面色黯然。他回到了节度使府,谢忠紧随而来。「相公,这般下去可不成啊!」谢忠说道:「说是五日,可第一日就险些失手。相公,下官有一言。」「说!」「咱们高估了东疆军!」谢忠看着面露怒色的史公明,「这些年咱们可没正经厮杀过,说实话,远不及北疆军那等百战劲旅。代州一战便是明证。」当时李玄甩轻骑突袭,若是东疆军经验丰富的话,几下就能组建防线。「只需拖住、延缓北疆军一刻,后续就能从容列阵。可将士们却慌了。这才有了代州之败。」谢忠没说的是,史公明在那一刻也慌了,若是他能从容指挥,一层层的阻截北疆军.....那毕竟是轻骑,冲击力不及重骑。可史公明愣神了。就那么一下,给了北疆军击破东疆军的时间。「你想说什么?」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