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连的眼球不能转动。但他依然接收到了一些破碎的画面。这些景象就像回忆一样从脑海里涌出来,同时带来一种强烈的幻痛,他只觉得自己仿佛整个身体都失去了一样,没有一处不是在火烧似的,针扎似的,刀斧切削,他痛得神志模糊,但越是如此,脑海里散乱的画面就越清晰。
边信就在,就在他面前。
人群里,但他背后是一片模糊的黑暗,深沉的海洋一样的虚空。边信身后伸出一条苍白的手臂,猛地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拖入一片浓深的阴影里。那条手臂就像白垩土一样干燥、灰暗,毫无生机,唯一醒目的标志就是手背上的一个怪异符号。
这些都是幻觉。
木连并没有真正看到任何景象,在时间暂停的时刻里,他大脑的活动根本无法进行。当这些记忆一般的画面闪回的时候,时间其实已经再次开始流动。
“边信!!”
“边信!!!”
木连在不可容忍的痛苦里陷入突发的神经性休克,他勉强向前走了两步,随即扑在广场冷冰冰的地面上,在一堆桃源妈妈的智能腕带包围里,在领袖的塑像下,灯光没法照到他。周围同学们惊慌了一会儿,立即自发地将空间让开,此时医疗浮空车已经赶到,幸亏先前他重新把腕带系上,桃源系统在他生理机能异常的第一时间就派发医护队,否则救援再晚来半分钟,再好的医生也救不回他。
木连苏醒过来时,也是一个傍晚。
病房的窗户外是暮色的学城,楼房笼罩在阴影里,少数几只窗户还透出灯光,天是灰暗的金橘色,云气压得很低,今晚或许有雨。
“醒了?小同学,说说看哪里不舒服?”
木连捉住护士的手腕,“边信!边信在哪?你们要找到边信啊!”
“谁是边信?”护士露出诧异又责怪的眼神,仿佛是在听木连讲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
木连只当自己昏了头,竟然向陌生人打听边信的消息,他急忙索要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他怎么也找不到边信的通讯号码,于是只好打给另一位朋友,在视频通讯的实时画面里,当他问:你知道边信在哪吗?
朋友露出诧异又责怪的眼神,仿佛是在瞧一个形象巨变的熟人,“谁是边信?”
“没事了,我还有点事得先……”
“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很好。”
木连数着通讯录的序号,从头往下拨打号码,这些都是学城的同学或师长,都是熟悉的人,他不断问:你知道边信在哪儿吗?
他们总是用同样的句式回答:不知道,边信是谁?听说你晕倒了,现在好些了吗?
时间距离木连昏厥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他越是追逐边信的消息,得到的越是失望和否定,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护士要求他立即休息,但他拒不同意,吵闹起来,引来巡查的医生们,他们认定木连的精神状态不好,强制给他注射了一些镇定药物,他很快失去力气,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还没睡着。
他听到床边的医生们一边叹气,“现在的小孩都怎么回事。”一边又好奇,“他说的边信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