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狂暴的天壑前,我的神识不断攀升,仿佛变成了一的枝蔓,散出勃勃生机。神识的藤蔓一点点探向天壑,迎接此起彼伏的光和热的冲击。强悍的天壑气场惊涛骇浪般压向神识,神识抵挡不住时,便退回苍穹灵藤内。如果天壑的威压稍稍减弱,神识就立刻乘虚而进。在一次次进与退中,我对天壑的体会越来越深。这种与天象近在咫尺的机会,对我弥足珍贵。天壑狂躁暴乱的气与苍穹灵藤饱含生命力的气交织、接触、碰撞,仿佛揭示了天地两极的玄妙至理。神识气象术在体内循环流转,一刻不停。气于内,散于外,又重新贯入肺腑,形成周而复始的圆。与楚度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气场不同,我的气息像一颗种籽,芽、开枝、散叶,延伸出苍穹灵藤般的庞然大网,纵横交错。无数根气枝不断洒落新的种籽,继续生长、扩散······,,这是真正的生生不息。我忽有所感,回过头,空空玄鬼鬼樂樂的神情被我逮个正着。他身子倒悬,笠帽内探出纷纷扬扬的触手,攀住灵藤,无声无息地一路靠近。“怎么又被你现了!”空空玄满脸郁闷,一个筋斗跳下来,恨恨地嚷道,“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机灵。盗贼大宗师也会失业的!”“我与苍穹灵藤气息相通,就像它气的一部分。在这个地方,无论谁地行踪都休想瞒过我。”我目光落向他系在腰间的百宝囊,笑着问道,“今天收获如何?偷到什么罕见的宝贝了吗?”这些天,楚度、公子樱等人在吉祥天各地游览观光,与长老论道说法。我避开众人,悄悄溜进苍穹灵藤,抓紧最后几日的宝贵时间修炼。我进出苍穹灵藤就像自己家门般容易,吉祥天的人即使知道。也只能干瞪眼,根本没办法拦住我。虽然拒绝了天刑的提议,大扫吉祥天的颜面,但梵摩、天刑没有找过我麻烦。只要我有足够的利用价值,他们就不会和我翻脸。何况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有办法除掉楚度。更钓足了吉祥天的胃口。我有自知之明。一旦楚度被杀,公子樱退兵。接下来吉祥天就会对付我。自在天的秘密,他们绝对不会让一个外人知晓。既然迟早要敌对。我干脆把空空玄放出来。一来实现承诺,让他在天刑宫爽爽快快地大偷一把。二来。借助他伶俐地身手,为我跑遍吉祥天各地,绘制出详细的山川地貌、人员分布。并在药圃、矿脉、丹房等重地偷偷做了一些小手脚。“三百六十四株芝草,两颗炼虚丹,十八颗养神金丹,七十三颗提精丹,二十七件法宝,九十六颗滴露宝石,外加一千零一件灵玉。”空空玄抖开百宝囊,珠光宝气耀目。他倒出偷来的宝贝,任我挑选。“炼虚丹?养神金丹?”正好肚子有点饿了,我囫囵吞枣地把金丹当干粮咽下。这几天肚子里塞满了各类丹草,弄得我精气充盈,小弟弟无风自动。空空玄把挑剩下来的宝贝丢进小火炉,面有憾色:“今天的收获比不上前几日,他们应该现了藏珍库房被盗,增派了许多人手巡视。”我笑嘻嘻地道:“他们防得了别人,又怎么防得住盗贼大宗师呢?”这小子也辣手,七天内盗得奇珍异宝上万件。昨天更是潜入天刑宫的藏珍库房,翻找到了天道刑罚地剑气谱,令我获益良多。空空玄得意地一扬头:“不是我吹。除了天精地阿修罗岛和芝麻的苑,整个北境对我来说就是敞开供应地!”我目光扫过琳琅生辉的玉器,奇道:“你偷这么多没用地玉做什么?”空空玄小脸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道:“送······送人的。她大概会喜欢地。”我直翻白眼:“你果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盗贼。由偷转送,不滞于物,不愧是宗师胸怀,盗亦有道啊。”空空玄频频点头:“自从和你结识,我觉送和偷一样快活。与其宝贝放在我手里霉,不如送给需要它们的人。”贼兮兮地一笑,瞄向我怀里地芥子袋,“反正就算我送出去了,也能随时偷回来。”我赶紧捂住胸,岔开话题:“刚才运功时,我生出即将飞升**天的感应。你对阿修罗岛还有兴趣吗?”“废话,我当然要去!”空空玄毫不犹豫地钻入火炉,又探出脑袋,狐疑地眨眨眼,“难道你害怕了?”“怕,当然怕。”我无可奈何地苦笑,“可谁让我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呢?只好舍命陪你这个梁上君子了。”神识气象术不断流转,我的气息与苍穹灵藤水乳交融。天壑辉煌的景象在视野中一一闪现,层出不穷。时而天崩地裂,轰鸣爆炸,火浆形成的山崩溃坍塌,尘雾蒙蒙遮蔽,虚空翻涌成一片混沌;时而气象变幻万千,灼灼彩焰喷溅,升腾的烟气犹如云蒸霞蔚,织染出花团锦簇的美妙画面······。我心驰神往,沉浸在没有一刻重复的新奇天象中。不知不觉,全身被细密的亮银色鳞纹覆盖。“轰”天壑深处跳出一颗深青色的尖核,被飞驰的陨石群一撞,四分五裂。核内冲出无数条闪耀地汹涌光河,波涛滚滚,奔腾扑来,激溅的光雨纷纷打在苍穹灵藤上。体内的气立刻生出感应,刹那间,我的**、精神仿佛化作了一点,破空飞去,进入了天壑。心中无喜无忧,无得无失,我再不是我。俨然融入了澎湃浩瀚的光河,化作其中一条,风驰电掣,淋漓奔涌。我不断与周围千万条光河汇聚、冲撞,又不断分开,跃腾而起。倾泻而下。覆盖住熊熊岩浆,激溅成密密麻麻的光点。下一刻。我变成巨大的火球,表面绽开数以亿计的白炽光斑。光斑鼓起无数气泡,瞬息变幻明暗。一轮轮紫红的火环从火球内喷出。掀起呼啸的风暴。紧接着,我又汇入轰鸣地飓风······。犹如经历了亘古漫长的天象变化,生生灭灭。起起落落。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五感一一封闭,迈入了世态。这一次飞升的过程异常清晰,我明明白白察觉到,体内喷溢的精气与虚空产生了奇特的反应。附近地气波裂开,一个蠕动地空洞缓缓浮出,灵肉在进入空洞的一瞬间,被分割成无数细碎地电光火石,在抵达**天的一刻,空洞封闭,光火重新聚合成完整地灵肉。仿佛第一次站在**天的大地上,我深深呼吸,感受着周围气地波动。它们与吉祥天的气流并不相同,完全是另一种古怪的节奏。我心中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地感悟,神游天壑的体验,似乎令我触摸到了最奥秘的天地本源。“你的神识气象术师法天地,得天独厚,称得上是最接近天道的法术。”月魂赞叹道,“通常只有知微境界的高手,才会在飞升时触到一点天地本源。没想到,你进入世态就已有此体会。”“看来我离知微不会太远了。”我禁不住有些沾沾自喜,神识气象术练到这个地步,总算对得起知音大叔的传功之恩了。将来我开宗立派,定要重建破坏岛的风光威名。月魂道:“不过神识气象术有利有弊。正因为师法天地,所以也会局限于天地。哪怕你再修炼多少年,最终也只能止步于知微,无法再上一层。”我顿时汗颜:“突破知微?你居然这么看得起我?说实话,只要能迈入知微我就谢天谢地了。到时与龙蝶联手,对上楚度也有六、七成胜算!”月魂讥嘲道:“从什么时候起,你需要依靠龙蝶了?”我心头一凛,立刻反省为戒。龙蝶的力量虽然妖异强悍,但毕竟不是我的。如果我生出依赖之心,怕反着了他的道。月魂的语声罕见地严厉:“你若无法突破知微,终其一生,都要受天道规则的摆布,成为命运的奴隶。我选中的人,可不是这样的懦夫!”我沉声道:“好!只要除掉楚度,了却俗事。我必然全力以赴,冲刺那从未有人涉足过的无上境界。”沿着一片乱石滩,我随兴而走,从容浏览**天的独特风景。各处山光水色,风吹草动,无不隐隐与**天的气相和,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它们贯通一体。一边走,我一边有感于心,再也没有了从前急吼吼寻宝搜刮的念头。等到**天夜晚来临的一刻,我召出空空玄,披上霞光羽衣,抹上草汁,悄悄潜入了天缝。天河涛声如雷,星光璀璨。双手紧紧抓住一头风雷犼的翎毛,我们向电光环绕的阿修罗岛不断接近。“来了,我又来了!”空空玄兴奋地叫喊,双眼直冒贼光。“糟了!”我惊呼出声,一点光斑由小变大,急充斥了整个视野。“轰”一道粗如水桶的赤色光柱从阿修罗岛猛地射出,洞穿了风雷犼的腹部。浓紫色的鲜血泉喷而出,风雷犼悲嚎一声,翻滚着向下急坠落。突来的变卦令我们措手不及。“千万不能掉进天河!”空空玄叫道,急急忙忙掏出几十根奇特的链、索、绳,瞄准了百丈外的阿修罗岛,比划不停,嘴里悻悻地念叨,“太远了!再近一点就够得着了!”河涛光浪在下方汹汹闪耀,我竭力保持镇定,如今只有孤注一掷,以魅舞强行凌空飞度。但百丈的距离实在太远,我没有任何把握,一旦中途堕入天河,必然尸骨无存。“蓬”接近河面时,风雷犼的巨翅猛然掀起,硬生生止住了落势,巨翅剧烈扇动,奋力挣扎着向上扑腾。尽管血流如注,风雷犼还是一点点拔高,距离天河越来越远。“太好啦,坚持住!”空空玄喜出望外,我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波涛炸开,水浪骤然墙立而起。一个硕大的头颅破出河面,数十丈的雪白长鼻闪电般射向天空。这是一头形状如象,青面獠牙的奇兽,长鼻鞭子般横扫而过,抽中风雷犼的左翅。狂吼一声,风雷犼左翅折断,翎毛纷乱飞散。奇兽的长鼻化拍为卷,死死勒住风雷犼的腰背,“咯嚓”一绞。血雨狂喷,风雷犼当即丧命,倒栽葱似地落向天河。“完了,你完了!”空空玄面色如土,半个身子跳进了小火炉,冲我摆摆手,“好兄弟,你永远活在我的心里!”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几十头彩鳞巨龙钻出河面,张开血盆大口,争先恐后地迎向风雷犼的尸身。我急中生智,抓起小火炉,施展魅舞,凌空倒翻,落在一头巨龙的虬角上。与此同时,风雷犼的尸身被撕扯成血淋淋的碎肉残骸。借助冲力,我从虬角上跃起,足尖连连点过十多头巨龙的额角,在空中极尽腾挪,不让自己落入天河。巨龙纷纷怒吼,张牙舞爪,向我扑击。迫不得已,我打算施展魅舞,拼死冲向阿修罗岛。目光所及处,两排波涛如长长的雪团滚动,象形奇兽正缓缓游来。我突然灵机一动,身在半空,以魅舞轻灵转动,背对阿修罗岛,对象形奇兽出一连串挑衅般的大吼。“轰”,被激怒的象形奇兽猛然仰起头,雪白的长鼻快似霹雳,狠狠迎面抽来。我不惊反喜,算准距离,强行向后挪了数丈。“砰”,粗长的巨鼻硬如金石,拍中我封挡的双臂,骨裂声清晰可闻。要不是息壤,这一击足以让我的手臂脱体掉落。风声呼啸,我被远远地击飞出去,一头撞进了阿修罗岛。“太好啦,你还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空空玄跳出小火炉,激动得手舞足蹈,“刚才我还在后悔,应该在你临死前拿走你的芥子袋哩。”“砰”,不等我站稳,一束草绿色的浓汁从左侧的丛林内射出,紧擦我的腿弯掠过,在泥地上溅起腥臭的白烟。正前方,飓风凄厉,夹杂着茫茫厚厚的尘烟席卷而来。在背后的不远处,响起惊天动地的蹄声。整个天空被一道道纵横疾射的赤红光柱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