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知府品级高,还因为天子脚下难治理。在京城这地界,别说皇城、内城、外城这些地方了,哪怕在京城郊外呢,屁大的田产纷争,都能牵扯出皇亲国戚来;一竿子扫出去,能扫倒一片王公大臣、官宦亲眷,处理京城的各类纠纷和诉讼,需要能力,更需要魄力。从去年底梁心铭被刺杀以来,京城接连出现凶杀案,原京都知府钱庸,在靖康帝看来名副其实,就是个庸才。早想换了,一时又没人可换,现正好让位给梁心铭。靖康帝一直想擢升梁心铭,又没理由。现在梁心铭立了这样大功:烧水泥修路、追回藏宝图、找到藏宝洞、剿灭反贼精锐、抄了青华寺反贼窝点、审出幕后主使等等,擢升顺理成章,论功行赏升到正三品绰绰有余。梁心铭在六安府的道路已经修好了,剩下的工程委派其他人接手,只要有水泥,完成工程并不难。等梁心铭进京,王亨在外追查,梁心铭在京协查,内外呼应,方才安稳。靖康帝愤愤写完圣旨,一抬头,正要跟王谏和方无适说话,就见他们担忧地看着自己,这才想起还没告诉他们缘故呢,忙拿起桌上密信,令沈海送下去。沈海躬身接了,送给忠义侯。方无适接了,与王谏同观。王谏一看之下,明显错愕;方无适却只是目光闪了下,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便抬头看向皇帝。靖康帝道:“你们可想到是他?”方无适道:“当真没想到。”靖康帝愤怒道:“朕真是瞎了眼!”方无适忙和王谏安慰皇帝。之前见皇上动雷霆之怒,还以为是什么坏消息呢,结果是好消息,但他们能理解皇帝愤怒的心情:最不可能谋反的就是白虎王,结果他辜负了皇上的信任。王谏道:“皇上息怒。背后主谋浮出水面,皇上该高兴才是。皇上既知他有异心,正该早做布置。”方无适也道:“正是。皇上洪福齐天,乃天命所归,岂能被奸佞夺位?他若是真命天子,也不会一再被梁心铭坏了事。梁心铭就是上天派来辅佐皇上的贤臣。微臣恭喜皇上!”这话打进靖康帝心里,也暗合了广惠方丈当初的预言,梁心铭更将这预言变成了事实。他点头道:“朕要擢升梁心铭。”说完,将圣旨念给他们听。又道出调梁心铭进京的理由。王谏和方无适见圣旨都拟出来了,当然不会不知趣地驳回他,再者梁心铭这功劳是实打实的,应该擢升。靖康帝还要赏梁心铭东西。王谏忙阻止道:“皇上且莫心急。”靖康帝问:“爱卿有何想法?”王谏道:“梁心铭身为潜县县令,又奉旨修路,眼下擢升,无论是潜县县衙的公务,还是修路工程,都需要平稳交接,不能撂下就走。“再者,目前徽州局势不明,要将反贼连根拔起,余党一网打尽,还需梁心铭协助王安泰。“梁心铭在六安府经营几年,又因修路对青华府地形多方勘察,有他相助,必能事半功倍。“况且白虎王老巢在荆州,但对方到底畜养了多少兵马尚不知晓。为稳妥起见,还需派兵增援忠义侯世子,等开战后,恐来不及了,再者也为接应梁心铭——江南动乱,梁心铭想安全进京,必须派兵护送。”靖康帝见他考虑这样细致,不禁暗赞“到底是老臣,行事周全”,忙问道:“依爱卿之意,该当如何?”王谏道:“微臣以为,梁心铭该擢升,也要赏,皇上只管派人去徽州传旨,并借此机会派一支人马去增援方世子。“到了徽州,令梁心铭不必急于进京,先协助王安泰破了此案,将江南反贼肃清后,起出藏宝,将工程等事交付清楚,再和王安泰一起回京。“至于皇上的赏赐就不必带去了,等他进京后再赏给他,也省得搬来搬去的。”靖康帝点头道:“这主意稳妥。”王谏又道:“梁心铭既擢升,潜县县令的职缺出来,皇上还要令吏部选拔合适人选替补。”靖康帝见他特意提起这事,想是有了人选,看在王亨的面子上,主动问他可有好的建议,不妨说来。王谏道:“梁心铭知人善用,不仅将工程分段分派给当地官员,自己也只身在外修路、寻宝藏、抓反贼,却将潜县县衙公务丢给主簿管理。这人必得他信任,才敢放手。“依微臣之见,那人既能独当一面,何不就提拔他为县令?如此一来,交接时岂不省却了好些麻烦,也免得弄个生手过去,要从头熟悉公务。岂不两全?“修路工程也是如此,就让梁心铭来选择接手的人。若他说那几个人都不足以担此重任,再另派人去。”他这样长篇大论地揽事上身,自有一番苦心:一是帮梁心铭免除后顾之忧。梁心铭将潜县治理得有声有色,万一吏部派个不晓事的下去,不能尽快接上手是小事,再胡乱改动,将她之前做出的政绩全毁了,岂不痛心?那主簿是她用顺手的人,提拔上来,还照以前一样经营,将来潜县发达,功劳还是她的。二是不想梁心铭的修路功劳被别人分去。有水泥在,这工程已经完成一大半了,谁去接手都是现成的功劳。倘若接手的人是梁心铭自己选的,那这条路最终修成后,大功劳还在梁心铭身上。靖康帝听得连连点头,觉得他考虑周全,并没有趁机往里安插人,建议都用熟手,很务实的观点。王谏又道:“微臣还有个建议。”方无适听了不由瞅他,怎么今日这样肯出头?靖康帝倒没异样,觉得他之前建议很好,对这建议也期待起来,催道:“爱卿请讲。”王谏道:“微臣的建议是关于李京的。”靖康帝怒道:“这该死的东西欺君,朕绝不能饶了他!”王谏道:“李京不能饶。皇上便以蔡永和那姨娘的供词定他的罪,却要隐去水泥的问题,暂不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