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帝奇道:“为何不说?安泰特别提醒朕,说李京烧制的水泥不合格,不能用来修路筑城,要及早阻止他,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刚才他看了信吓一跳,正要派人去抓李京,并阻止俞希文用李京烧出来的水泥修路呢。李京带着人在京郊折腾了近两个月,还真烧出水泥来了。正和俞希文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修一条由京城通往西北边疆的通衢大道。到时候,从内地运输军需物资往凌云关、飞虎关和玄武关等地,就轻松多了。王谏没有解释,却微笑问:“李京是被蔡永拿住把柄,胁迫他偷盗水泥技术的。蔡永能不把这技术献给他主子吗?反贼会不会也在烧水泥呢?”靖康帝瞪大了眼睛。王谏正容道:“微臣以为,反贼肯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东西,没准已经在烧水泥修路了。”靖康帝问:“所以呢?”王谏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拼着咱们损失些,让反贼继续烧这水泥,并用这水泥修路、筑城,建的工程越多越好。皇上若舍不得损失,也可以先封了水泥厂,勒令俞希文暂停工程,借口要等梁心铭进京结案后再开工。但是,不要说水泥有问题,一个字都不要透露。”靖康帝转向忠义侯,两人对视。靖康帝道:“反贼肯定烧了!”忠义侯道:“反贼一定烧了!”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王谏见他们领会了,也微笑。不过,这微笑落在靖康帝和方无适的眼里,有些奸笑的味道,和王尚书一贯儒雅正气的形象有些不协调。靖康帝指着王谏乐道:“王爱卿太阴险了!”方无适也觉得这一刻的王谏很阴险。王谏一脸正气凛然道:“不是微臣阴险,是他们心术不正所致。”李京和白英是他派给梁心铭的,结果不但没帮上忙,还与反贼勾结,偷窃梁心铭的水泥烧制技术,更反咬一口,诬陷梁心铭杀人抢功,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王谏是好惹的吗?这就让他们加倍偿还。经过这一阵说笑,御书房的气氛轻松多了,靖康帝脸上气色也好了,心情也好了。王谏又想起孟清泉,忙提醒道:“皇上,孟清泉勾结反贼,但其人已死,该如何处置?”靖康帝立刻变脸,狠狠道:“死了就完了?挖坟鞭尸!再令孟家将她驱逐出族,否则九族同罪!”王谏点头道:“吾皇圣明。”于是传旨给刑部左侍郎石万春旨,按王谏提议处置李京。这旨意就由王谏去宣。王谏是工部尚书,李京是工部的人,又是他委派给梁心铭的,他去正合适。接下来,便要商议调兵遣将了。王谏立即告辞,不参与军政。靖康帝也没挽留他,任他走了。方无适看着王谏出去,欲言又止,然皇帝留下他商议军情,他又不好追出去说话,只低头沉吟。靖康帝往下方一扫,只忠义侯一人,想着再叫几个臣子来商议军情,然在心里把要找的人挨个地掂量了一番,发现竟再也找不出一个来,不由怔住。大靖文武并重,文臣武将各司其职,以往若有此类重大军情要商讨,白虎、朱雀和玄武三王肯定要进宫的。然眼下情形特殊。四灵一个靠不上。从永平末年开始,大靖便设四灵护国,如今,青龙王自立门户了,安国和大靖并立;白虎王疑似谋反,自然不能叫林世子来;未查明真相前,朱雀和玄武也不敢全心信任,所以也不能叫赵世子和张世子来。在这紧要关头,皇帝身边除了忠义侯,竟多一个都寻不出来。左右相、王谏他们?他们治理经济民政能力都强,但文臣插手军政终究不妥,也不能听书生纸上谈兵。兵部尚书马亮?谁知有没有被收买?……靖康帝不禁黯然。他意识到自己跟皇家太庙里供奉的历代先帝相比,能力不足,魄力也不够,想想若是英武帝遇见今日情形,必定能从容应对,而不似他这般抓不着头绪。他被乱臣贼子逼迫到如此境地,怎不激怒?一冲动就想传旨,将林子程打入天牢。仔细一想,又冷静下来。证据不足,万一弄错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那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这跟之前对赵寅的处置是一个道理。方无适半天没听见动静,抬头一看,皇帝脸色又不好了,忙叫道:“皇上,该将三王召回京了。”靖康帝道:“召三王回京?”方无适重重点头道:“是!”靖康帝蹙眉道:“这……”三王中,只有一个人谋反,到底是不是白虎王,还需要进一步追查和搜集证据,才能一举歼灭。现在将人都召进京,打草惊蛇不说,万一敌国趁机发兵怎么办?方无适道:“皇上,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月,王侍郎那里肯定有消息来,定能确定背后主谋。”靖康帝道:“十天能有消息吗?”方无适道:“应该不会太久的。”跟着又道:“但兵贵神速,我们要提前布置。京城距离边疆遥远,皇上不妨先下密旨,分别召三王进京护驾。恐怕圣旨还未到边疆,王侍郎的消息就来了。到时,皇上再下第二道圣旨,让其中两王带兵擒拿反贼。那时候,三王都在进京途中,若反贼提前有了布置,咱们也能及时应对,不至于耽搁了时机。——微臣猜那人定早有布置。”靖康帝眼睛一亮。现在无法调兵遣将,是因为还不能确定谋反者就是白虎王;一旦确认,朱雀和玄武就活了。不过,玄武王派侄儿挥军关内、逼近京城,靖康帝想起来还是不舒服,总觉得玄武王也蠢蠢欲动。方无适又道:“皇上也不必担忧北疆。西北玄武关,微臣有两个属下去年才调过去,任职副将军,可通消息;北疆朱雀王那里,严大人不是才来了奏折吗。”严大人,即严暮阳。靖康帝已不是刚登基那会儿了,已明白当年左端阳举荐严暮阳去北疆,有私心在里面,然严暮阳不负所托,到北疆后,尽心尽力,不仅将当地经济治理得有声有色,与安国的外交商贸也大有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