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带着人匆匆走进来,叶限拉着陶智慧跟在他身后。“出了什么事?”医生探头问。小武看了一眼,伸手一挥:“闲杂人等都清理出去。”医生愣了一下,警察呼啦拉的上来将医生护士往外架。林先生站在走廊,正小声呜咽着,见警察这么做,急忙冲过去质问:“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女儿要抢救的,你们这是害人!”“林先生节哀顺变,林嫣的病不是医院能治疗的,做好最坏打算吧。”林先生大怒:“医生不能治你们警察能治?你们这是杀人,杀人啊。”他被两个警察抓着胳膊架着要拖走,林先生扯着脖子咆哮着,目呲尽裂,病房里躺着的那个女儿,曾经让他愤怒,让他厌恶,但在看到林嫣头脸都包着纱布,无助地躺在床上那一刻,他彷佛又看到那个刚出生不久香香的软软的婴儿,他记得这孩子的第一声啼哭,曾经对林嫣的不满怨念,全都灰飞烟灭,即使现在的妻子百般埋怨,他还是坚持守在医院照顾女儿。但是现在,女儿全身变成如墨的黑色,这警察竟然要将医生和护士都赶出去,这不是谋杀吗?林先生一眼看到藏在叶限身后的陶智慧,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大声喊着:“陶小姐,陶同学,你认识这警察对不对?你帮我说说,嫣儿是你同学啊,昨天你还来看她,还安慰我,不能让嫣儿这样啊。”陶智慧垂下头,不敢面对林先生的目光,那是一种让她彻骨冰冷的目光,充满了期盼,在陶智慧低头的那一刻,林先生眼睛里微弱的亮光渐渐黯淡下去。“林先生,事情紧急,恕我不能和你解释太多了。把人带走,这条走廊清场,所有病人都要在病房内不许出来,病房门窗禁闭。”小武声音严厉,表情严肃,病人和家属们被警察推搡着往病房里赶,李太太也被警察从病房里拖出来,她看到陶智慧,哭着就扑上来,陶智慧吓得往后退了好几部,紧张地看这对方。李太太一愣,昨天这位陶同学可是在不住安慰她的,今天怎么六亲不认了呢?小武大手一挥,李太太也被拖走了。小武压根不往病房里看,叫警察们把两间病房的门都关严,谁都不许进入。一个医生有点迟疑地走过来低声问:“警察先生,病人好像是有点诡异。”小武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不像是一般的疾病,我怀疑是那疯女人牙齿有毒,病人感染了一种病毒。”小武看了陶智慧一眼,点点头。那医生指着陶智慧继续说:“这位小姐被抓伤了,却没出现类似症状,所以我判断是牙齿携带的病毒,看警察先生如临大敌,难道那病毒会……传染。”“是,我怀疑会传染,而且传染性极强。”医生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你是医生,该知道这种情况自己该怎么做。”小武叹口气,用一种真诚的目光看着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我相信你不希望自己也成为传染源。这样可怕的病毒,一旦传染起来,全城都要有危险。”“是我明白,我这就让大家自己隔离三天,避免……”话没说完,外面传来哭声。“医生,救救她,救救我女儿。”一个男子背着个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不住嚎哭的老妇人。“啊?这是……李护士。”一个护士认出那人身上的旗袍花色,只是这李护士,不过是值个夜班,早上离开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身体露出的部位都漆黑如墨,和那俩女学生一样了?医生眉头皱了一下,戴上胶皮手套,又缓缓地戴上口罩,看着小武说:“李护士和她们症状一样,我建议将病人集中起来,整个医院彻底消毒,所有接触过病人的人全部隔离。”小武点点头,刚要说话,那医生已经走到男子身边说:“我来吧。”说着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就将李护士抱在怀里直奔林嫣的病房。陶智慧捂着嘴,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叶限冷笑一声,在她耳边低语:“很震惊是吧?”陶智慧点点头,她想不明白,这人可是医生,他该最清楚病毒感染会是什么样,可他却主动将那个护士抱进病房。是,医生进了病房查看了林嫣,但他也许并没有感染这病毒啊。“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陶智慧你是中学生,鲁迅先生的文章很好读,想必你是知道这句话吧?”陶智慧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因为她的确知道这句话,摇头是因为此刻她真的迷茫了。她是个好学生,博闻强记,喜欢读学校的书,也喜欢那些著名作家的作品,鲁迅先生的文章犀利异常深得她心,在学校里甩出几句鲁迅文章是新时代新青年的象征,很是时髦,可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只是记住了那些句子和文章,并没有深刻理会其中的道理,根本不懂那份对时弊入木三分的针砭,不明白怒其不争的深沉家国情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叶限指着医生,那医生已经走出来,满脸苍白站在门口,看了医护人员一眼道:“同事们,我们可能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大家都是学医的,情况的严重程度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和我一起去隔离吧,三天后无事再说,嗯,李太太,这位先生,请和我们一起隔离,我会给你们解释。”医护人员互相看看,跟着医生往走廊尽头走去。送女儿来的李太太惊叫:“我家还有事情,怎么能这样?”那医生听到这话,转身不由她分说拽着她就走,还扔下一句话给那汉子:“不想死就跟上来。”很快,走廊空了,所有人都集中在病房关好了门。小武和几个警察站在门口,过了会就听着有车子驶进医院大门,接着是哐哐哐脚步声。一个挺拔高大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呢子军装,皮鞋擦的锃亮,本来是板着一张黑脸,在看到叶限后,竟然调皮地眨眨眼,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叶限微微愣了一下:这是金陵,怎么会派沪城警备司令部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