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榴带着杨书汝进卧室门,江嵋斜倚在枕头上,一看见她,笑着张开手:“哎呦,猫儿可来了!我还在这里急呢,说是你那爹再不走,我可怎么去接你。”巧榴横她一眼,把孩子递给她:“二娘也是识字的,知道着急两个字怎么写,自己扭身就走,可让我给你救场子。”江嵋腆着脸笑,接过杨书汝,在他脸上狠狠亲两下:“乖猫儿,可想死妈妈了!”又转向巧榴:“那是巧榴能干,我就不是能跟杨渔之周旋的材料,反正现在你不是也劝他走了么。”“劝他走?你当我真有那么大本事!是官人自个儿说了,回去主屋歇下。”巧榴话出口,两人沉默了一下。主屋就是大娘以前的屋子,建在整个杨家最中心,就在她们住的地方隔壁。可是那里自从大娘走后,虽然每日里有人打扫,可是日久不住人,寒气很盛。巧榴担心了一番,弱弱的开口:“不如,咱们送个火盆过去。”江嵋脸色难看:“送什么送!自然有人惦记他,这可是他自己的家。”看江嵋不愿意,巧榴也猜不出来她心思。要是说江嵋是吃醋,她不相信,可是怎么就这么不开心呢。“等一下。”江嵋忽然开口,叫住了巧榴,巧榴还以为她改了主意,江嵋脸上却又挂上笑容:“去拿我做的扑克来,再把小环、小月都叫来,咱们守岁。”巧榴恨其不争的看着江嵋,只是摇头,二娘啊,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指望官人?但是打扑克巧榴也很喜欢。晚上四个人围坐在大床上,身上裹着被子小声小声的打牌,一会儿就嘿嘿的笑一阵。江嵋打的最好,就起了坏心思,非让谁输了牌在脸上贴纸条。一会儿巧榴三个都贴的满脸花。四个女人打的开心,却想不到那边隔了一堵墙,就是杨渔之的床。一进主屋的院子,杨渔之心里就难过起来,虽然黑暗里看不清楚,可是一草一木,他闭着眼睛都回想的起来,脑子里不停的回荡着馨娘种种。馨娘曾经和他同床共枕过的床铺,他不准备再睡,所以挑了一间靠边上的屋子,里面虽然简陋些,可至少不会睹物伤人。谁知道隔壁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笑声,一阵一阵的,让他心烦意乱。那隔壁,应该就是媚娘的屋子,今晚她们还真打算闹一夜不成?杨渔之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起身点亮灯,拿起一本书看着。隔壁的笑声里面,偶尔还会传过来只言片语,杨渔之看着看着,就不知道书上写的什么东西,把耳朵支愣着只顾听那边的动静。忽然,一个柔媚的女声传过来:“别动!掉一张粘两张。”那声音,好熟悉,刚才还说过:“到床上守夜”呢,杨渔之一下子面红耳赤,跟被什么惊动了一样,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屋里没一个人,可是他分明觉得自己像是在大庭广众下丢人一般。这是馨娘的院子,他怎么能在馨娘住过地方,想着一个妾呢。这个妾,还是逃过家的妾。他想起来媚娘满脸花,青布包头,坐在面摊上,一边掉泪,一边吃,跟自己说:“我是去到开封找我官人的。”那时候他羡慕过,如果是馨娘去开封找自己多好。虽然两个人相敬如宾,他谈论的琴棋书画,馨娘都能和他一唱一和,可是,他总希望馨娘能做点别的,不再相敬如宾,而是,像媚娘这样……杨渔之又是一惊,想把晚上媚娘妩媚入骨的眼波甩出脑子。他是儒林大家蔡确的弟子,他是君子,要的就是馨娘这种相敬如宾不相睹,对他扶持有加的贤惠娘子,不是媚娘那样大字不识,也不懂规矩野妇。他只是一时被蛊惑,所以才有这样的反应罢了。他心里,还是有馨娘的,若不是如此,怎么会在馨娘病榻前守了三日三夜。杨渔之宽慰着自己,不知不觉睡着。梦里头,一夜纷纷乱乱,总有一个女子的笑声不断。第二日一早,熬了一宿的几个人,勉强做了稀饭果腹,各自回屋睡觉。江嵋强撑着给两个孩子喂完,倒头就睡。中间被江惜哭醒了几回,和一起留下来睡的巧榴梦游一样伺候完俩小的,继续睡了。到了午时,巧榴醒过来,唤醒小环小月去做饭,江嵋勉强起来吃完饭来,又想躺倒。实在没法跟来这世界前比,那时候习惯了夜生活,凌晨三四点睡正常,早上也是六七点起来,进了地铁继续打盹直到站,白天正常上班毫无影响。这才规律过了没多少日子,熬个夜跟杀她一样。连两个孩子晚上她都不喂奶的,她秉承的科学喂养法里,孩子除了必须的情况下除外,其他方面都跟大人一样对待,喂奶时间也和大人吃饭差不多时候。巧榴刚开始还看不习惯,后来见两个孩子都健健康康,忍不住啧啧称奇。巧榴下午不敢再睡,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江嵋正一梦香甜的时候,给巧榴一把拽起来,回报给她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杨渔之又走了。”“走就走嘛,人家回来就是和亡妻大年三十聚一聚的,别见怪不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江嵋胡乱念几嗓子,挥舞着双爪,咕咚一下又躺到枕头上,顺便拉好帘子,嘱咐一句:“惜惜和小猫吃晚上奶前别叫我啊。”刚不到一眨眼功夫,就呼噜呼噜的。看来她还真是不把杨渔之放在心上。巧榴这下放宽心,走出门去,又觉得不对,她放宽什么心啊!看二娘这样子,以后是不准备和杨渔之来往的,她们在杨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可不是真变成个奶娘了么。但是看二娘那个根本不在乎的态度,倒是她瞎CAO心,可不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消息还是去厨房拿东西的小环打听出来的。小环昨晚上说错了话,一看今天杨渔之就走了,有些害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天都没精打采的。巧榴和她们相处的时间长了,知道她心里想法,宽慰几句。小环吐着舌头说:“巧榴姐姐!可是我看官人昨晚上看二娘的时候,脸上都红了,心里不像是没二娘的位子。二娘从怀上惜惜以后,人越来越好,下回官人再来,我生个方儿,叫官人多留下,补补我这回的错处。”巧榴听的噗嗤笑出来:“你可别自作主张,脸红也能是气的。你看二娘那二五不着调的,咱们关起门来什么都可以,官人能不能受得住是两说。到时候二娘和官人打起架来,你可去拉。”小环年纪还小,似懂非懂的,不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