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江嵋和杨渔之终于决定一同去开封，同行的自然有一双儿女，还有小环、小月。许贵要继续留下来管真定府杨家，巧榴今年五月要和他拜堂，当然不能继续跟着江嵋。江嵋也是一番嗟叹，她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要不是有巧榴的扶持帮护，岂能这么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况且她们之间，还有连杨渔之都不知道的秘密，名为主仆，实则情如姐妹。临别之时，两人都红了眼睛。“嵋儿，等那边许贵寻到了管家的人，他们两个还会跟来的。许贵自小就随着我，我也不会总让他在外。”杨渔之宽慰着江嵋。江嵋眼前一亮，笑道：“真的？”杨渔之笑：“二则，不隐瞒，不说谎，对妻忠诚坦荡！爱妻十则，我可是牢记在心，时时不敢忘的。”江嵋被他调笑，娇嗔一声，爬在他膝盖上细细的数落到了开封要干什么。马车行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饭，两个小的再也不肯在后面车上，非要过来和江嵋、杨渔之挤在一起。本来杨渔之没和江嵋同房的时候，两个孩儿偶尔还能和江嵋睡在一屋，但是现在都分房睡。江惜倒是没什么感觉，晚上小环看着她，叽叽喳喳跟她讲故事说话，有时候睡不着，小环也不会像妈妈那样瞪她，倒是觉得很开心。杨书汝就不太乐意。他很明显感觉到，娘在他身上的注意力没以前那么多，以前娘还会抱着他写字画画看书，或者是逗他玩，讲故事，现在整天就和爹腻在一起，白天黑夜的。有时候他去找娘，爹还把他赶出去。现在到了马车上，也不让他们跟娘呆一起，自然两人要造反了。车上不能看书，杨渔之也很无聊。把江惜和杨书汝抱着，一边一个放在腿上。杨书汝扭着身子看江嵋，一副很渴望被她抱过去的样子，但是杨渔之不开口，他也不敢乱动。“恩，小子？这么小就跟娘亲，不跟爹亲了！”杨渔之拧一把杨书汝的小鼻子，哈哈笑着。江嵋哼了一声：“江惜还不是和你亲。有了爹忘了妈。还是小猫最乖，最招娘疼！”夫妻两个斗嘴，话语里可全是甜蜜。一路无聊，刚开始江嵋还能看看窗外风景，逗两个孩子玩，后来两个孩子也蔫起来，在大人怀里打盹。江嵋开始还担心他们白天睡了，晚上睡不好，结果白担心一番，晚上到了住宿的地方，两个孩子睡得也很香甜，可见白日里赶路颠簸有多累。江嵋自己也倦，经常是杨渔之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肩膀上海爬了个江嵋，只有他一个醒着的。纵如此，他还是满面笑意。一路南行，终于到了开封地界，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两个孩子扒开床帘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江嵋也沾了光，耳听得各种此起彼伏的买卖吆喝，行人说笑，眼看着栉比林立的店铺商家、小摊铺位，一阵心潮澎湃，进城了，咱终于也进城了！杨渔之租住的地方，是一处独门小院，三间正屋，两间偏房，以前贺平跟着他伺候的时候，两个男人再雇一个扫洗做饭的老妈子，足够住下，现在拖家带口，却有点不够。但开封物价甚高，又寸土寸金，就是这样的房子，也租价很高，而且不见得能租到。幸亏最多再等一个月，杨渔之就能离京到地方上上任。小环伺候着江惜住一间、小月伺候着杨书汝住一间、贺平住一间，杨渔之、江嵋住一起，还剩下一间，是杨渔之的书房。倒是刚刚好。江嵋在杨渔之给她的信件里，对这个小院的格局早就烂熟于心，今日得见，反倒有种旧地重逢的感觉，偏偏之前是真的从未见过。江嵋帮着小环小月收拾房间，找出来一把油纸伞，撑了开来，上面画着一幅木芙蓉，是女子才用的。江嵋一下想到那封荷花的信，杨渔之信中提到所买的伞，应当就是这把。她心里欢喜，将上面的浮尘细细擦拭干净，拿在手里把玩。杨渔之这几天初回来，四处拜访故人，礼物却是好带，每人送上三本《天工开物》。如今在真定府，《天工开物》几乎是每个读书人必备之书，就连普通识字的巫医百工、商户乡绅之流，亦人手一套。自《生理学之植物卷壹》刊录后，此局更烈，真定府人见面，必定要谈论一番此书。江嵋本人对此事十分开怀，她本来已经决定不再续写下面的部分，但是现在又隐隐动了心思。只是现在每天都和杨书汝腻在一起，几乎一点个人时间都没有，只能说是有得必有失。幸好，三卷《天工开物》，已经让人探讨热烈，让许多人觉得里面的学问神似海一般，各自发散，现在编写下一步的也并非迫在眉睫。如今连带着《周髀算经》《九章算术》这些数学书的销量也日日增加，隐隐有压过诗集的趋势。开封府里，已经有了书局在卖《天工开物》，但是仅限《数理学壹》《物理学壹》两卷，《生理学之植物卷壹》刚由钱家书局印出不到二十天，虽日夜赶工，但真定府的需量也未满足。如今杨家的收入，反倒是钱氏书局占了大头，剩下铺子赚的总值加起来，也不足钱氏书局十之一二。杨渔之的钱，就是江嵋的钱，她也算是富婆一个了。杨渔之送来的《生理学之植物卷壹》，正是解了那些朋友同僚的好奇之心。他们并非每个都对数学和物理感兴趣，但是对《天工开物》序言里提到的种种神妙学问好奇。前两卷已经如此神乎其神，以后的呢？一本《生理学》，叫人赞的眼花缭乱，却是比记载了许多神奇实验的《物理学》更让开封的官员们喜爱。因那些官员爱名花名草的居多，他们不乏人拿着这书去问家中高价聘来的花匠，知道此法可行，若是按着着这书中说的培选花草，出名种焉用再日日祷告老天？中国学问最是朴实，若是不能用在实处，在别人眼里就打个折扣。这本《生理学》平白给《天工开物》填了三份人气，增了许多威望。倒是江嵋歪打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