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月底,杨渔之的调令还未下来。因杨渔之的恩师蔡确,很不得如今政权在握的高太后喜欢,是以上次他在开封任职,有许多人都觉得奇怪。因为蔡确被便在陈州为官,今年又定下调任安州,没一点抬头的迹象,而杨渔之这边调令又迟迟不出,不知道宫里面是什么意思。转眼到了炎夏,如今有了书局刊卖《天工开物》,家里收入增加不少,虽然开封物价不低,可是还能耗得起,杨渔之一家住的十分和美,他本想介绍京里面的妇人和江嵋来往,江嵋参加了两次闺房里的诗会,就灰着脸回来,因为那些女人都是正经的妇人,对她这个妾居然敢出现在这场集会上,十分的惊愕。第二次去,索xing连椅子都没人给她上,一路站了回去。江嵋回到家,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难看,杨渔之来安慰她,她反倒笑着回劝她:“没事儿,我又不会吟诗,字儿也写的不好,唯一就是画画不错,可是当年也给大娘说匠气太重了。我知道你在外面结交了不少朋友,只管去来往,白天放我在家和小猫、惜惜呆着就是。眼看他俩也一岁半年纪,我尽心教着,免得将来大了,跟我一样惹人烦。”如今不是抬江嵋为妻室的时候,因为东京城里一些故友听闻了杨渔之新丧妻子,一直想给他再牵姻缘,只是杨渔之心中有所属意,所以统统婉拒了,但是他这样一表人才,纵然因为受了蔡确一些连累,官途上不太顺畅,可是家族在寿春却是本地望族,许多人想嫁女进门而不得,就算今年调令迟迟不下,也有不少人要给他说和。江嵋在家里,对这些事情是一概不知,每天早睡早起,开始苦练字画。练大字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她也没那闲情逸致去学写诗,她肚子里装的那些,哪首不比聚会时后那些闺中妇人吟的好,不过不喜欢剽窃后人名声,自己又求个低调罢了。只是往后缓过这真,杨渔之真要把她纳为正室,杨家那关是要过的。她除非真的抬出来自己是《天工开物》作者的名声,不然这些功夫都少不了,杨渔之许她一段真情,她也不能顺杆子上,连脸面都不给他。厨艺不用多学,她也从外面馆子叫过几回饭菜回来,尝过以后,并没有小环小月手艺好,也许两者水准仿佛,不过她们做的对自己胃口,这两个小丫头是当初人牙领进来的,签的二十年长契,差不多把一辈子都要耗在杨家,对待江嵋和两个孩子,都是死心塌地的,不像巧榴还有那么多打算。有她俩搭手,再加上江嵋的一张巧口讲解,相信没人会不喜欢她做的饭菜。绣花江嵋已经决定放弃,过段时间等巧榴来了,跟她学学裁衣,到时候别外面传说连杨渔之的里衣都是外人做的,她这个当妻子的可有点说不过去。至于琴棋书画这些闺房添乐,并且能增加她格调的,江嵋决定把书画两项发扬光大。如她所知,也并非每个出身大家的女子,都样样精通,更多的只是专供两项或者其中一项而已。只要再练练字,往后跟巧榴学下怎么做衣服,就能过关了。江嵋迫不及待的等着杨渔之光明正大喊自己妻子那天。哼着歌儿,江嵋手中丹青勾画院里一颗芭蕉,如今是五月份天气,芭蕉叶子长的正好,肥大无比,闪着绿油油的腊样光泽。江嵋想起来大娘说自己匠气十足的时候,笑着摇摇头,凡是不要太过,她画画要是没灵气,画出来的图稿怎么能在国际园林设计新手赛里夺冠。师父肯在每届那么多学生里,唯独挑选她做徒弟,而不是作为一般的学生对待,她江嵋自然有自己的不凡之处。一副工整的芭蕉画完,和院子里的比较,一模一样,整个照着比例缩小了搬上来。这样的画工,江嵋自己觉得很好很满意。看看屋里没人,江嵋从抽屉里压着的一堆盒子里,拿出来几页纸张,上面写了一道数学公式,证明法写了一般。江嵋又开始编撰《天工开物》,不过每天只花费不到一时辰的功夫。写了月余,也才把数理学卷贰写出来不到三分之一。至于写完怎么送到钱氏书局,她还没想过。江嵋若非bi急了,才肯谋定后动,平时信奉的多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刚写完今日的部分,外面小环喊着官人好,江嵋就知道是杨渔之回来了。杨渔之近来加入了一个数理社,里面多是儒林子弟,也不乏皇族贵胃,一并讨论《天工开物》里面的数理卷,常常出题给大家做,到了后来,竟是越刁钻越古怪,有许多不是现在《数理卷》能解出来的。杨渔之有时候带回来,解到半夜,最后大多还是只能放弃。部分题目,简直是作者都不知道解法,只知道结果。江嵋也跟着杨渔之看过那些题目,大为惊叹这时候人的想法,里面竟然有涉及到三元二次方程的,还有些数列题,若没有公式,可是十分艰难。杨渔之也给人出了几次题目,终究不如人刁钻古怪。今天回来,脸上又带了点闷闷不乐,道:“昨日我出了个题,竟然连赵似这小儿都做了出来,可是气人。”原来这数理社能在开封许多探研数理的社团里头,名声最响亮,就是因为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赵似也在。赵似年纪不大,往往别人都解出来的题目,到他这里反倒卡了壳,虽然瞧着笨些,也能看出来他没找能人代解,是以在社里风评尚可。如今连赵构都弄明白了,可见杨渔之的题目一点也没刁难到人。杨渔之喝口水,气呼呼的开口:“他们这些人,哪儿会出什么正经题目,都是四处寻一些奇事怪事出来,然后摆了出来让人弄,可叹可气!以往数理社还题目和公式并重,不少人想着钻研出来个公式,也好留名青史一番,谁知道如今走了个歪道。”江嵋走上前给杨渔之松肩膀,宽慰道:“你别生气!别人找奇事怪事,咱们也能找奇事怪事。前几天我在门前浇花,听见门口两个行人说去吃茶一番奇遇,我当时听了,竟然一点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今天一说,我倒又回想起来,你拿了那个出来,兴许能难上他们一难。”如今杨渔之在京里听调令,竟是等了有四个多月还没一点动静,心里说不着急是假的,可是从来不朝江嵋撒火发脾气,只是参加个数理社泄郁结。一个男人能有担当到这种地步,还是个古代男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江嵋喜欢的男人,她自然越看越好,自己也主动时常给杨渔之宽心。江嵋也看《天工开物》,有时候杨渔之遇上演算卡壳,江嵋还能在旁边指点一二,叫杨渔之觉得她很有天分,只是她自己懒洋洋的,不爱多钻研这个,倒喜欢养养花、逗逗孩子,交代小环、小月做新菜。听见江嵋一说,杨渔之就高兴的返身把她搂在怀里,神采飞扬道:“真是的?就连嵋儿这样聪慧的小脑瓜,都想不明白!”江嵋恩恩点头,又有几分犹豫之色:“只是有点点思路,却解不开那是怎么回事。我倒是照着那个的意思,自己弄了个题目,倒是笨了点。”杨渔之连连点头:“你把两个都说给我听,我明儿非难得他们个个一宿不睡!嵋儿,好嵋儿,咱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说着就一张嘴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