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有了张承业，家里就清闲下来不少。江嵋也有了更多的空闲，去做些别的，譬如，和杨纪沟通。自从打牢里面出来，杨纪就变的和以前很不一样，据江嵋问过杨渔之，就晓得之前杨纪虽然也看佛经，但是却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每日里捧着看个不停，以往杨纪是喜爱看看诗词和那些前人的游记等可喜的东西的。而且，杨纪睡觉也睡得分外的多。早上起来的晚，中午还要午睡，晚上有时候会点灯看书，有时候则直接躺下。上次江嵋讲了那个抚养蚊子的笑话，杨纪显然很是感触，但是却更加消沉。因为他这种态度，江嵋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去做。碍于他的面子，江惜还必须当成大家闺秀来养活，不能放出去玩，只能眼巴巴倚在门前看那些孩童成群结队的在门前不远处笑闹。碍于他的面子，不能够惩治数春、斗雪这些故意给自己没脸的侍婢，更不能从她们嘴里抠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卿儿把她们赶出来。碍于他的面子，不能真正的打探孙潮安现在的动向，好防备他再对杨家下手。碍于他的面子，不能去找那个陈官人申诉，将杨家被侵吞的财产夺回来，光明正大的回去住。碍于他的面子……江嵋实在是头疼杨纪的问题。可是现在，百善孝为先，家道即便是破落了，江嵋还是得照顾老人的心情。老人愿意这么别扭的过日子，就只好这么别扭的过日子，就是杨渔之都不敢去触自己父亲的霉头。毕竟老人受不得更多的刺激了，暂时叫他做一做鸵鸟，等真定府那边的钱财来了，家里缓过来劲儿，再说别的。可是江嵋的想法，却和杨渔之不同。这次是这样的，那么下次还是这样的呢？如果孙潮安把主意打的更远，连真定府那边都给搅得败落了呢？她想到孙潮安，心里就产生了一道深深的阴影。趁着早上两个孩子打完拳，给赵姑父奉茶，江嵋拖着一盘子切的细如发丝，又稍微入锅和肉末爆炒一下的豆腐丝过来。这时候杨纪刚起来，洗漱过后，正在喝早茶。现在家里说是喝早茶，其实也是早饭，多是些小粥并菜食还有点心等物。江嵋将小菜放在杨纪眼前，笑着站在他身边服侍。也就是这时候，杨纪有心情和家里的小的们说话，放在别的时候，他就捧着佛经，到门口去看了，便是别人和他讲话，也当是听不见。“父亲大人。这是家里新做的小菜，在外面卖的好极了。你也尝一尝。前几次因为外面卖的太好，都没有剩下来。”那边琼枝恰好路过，手里端着扫帚，脸色一变，慌慌张张进了屋子。屋里面，数春和斗雪捧着绣架正低头有一针没一针的绣东西。看见琼枝进来，数春的脸色就难看上几分。琼枝以往在杨府里面，就和她们不是太亲近，现在更是分开来，和佘兰住在一起。佘兰是做惯了粗活的，眼下还是负责着一大家子的浆洗打扫，每天忙的什么一样。其实若是照着外面百姓们的规矩，是不用每天将家里打扫的这么一尘不染的，但是佘兰是那种每天连大梁上都要擦擦的人，琼枝也连带着每天扫个不停，杨家门前的路，是全街最干净的。“嘘！”琼枝比划个不让说话的手势，轻手轻脚跑到两人跟前，一指外面，江嵋和杨纪的谈话声，小小的传过来。“父亲大人，最近家里忙的厉害，但还是有些入不敷出，我毕竟年轻，又不是大家出身，很多事情都不懂得，不晓得父亲大人治家多年，有没有什么法子。”江嵋平静的声音传来。“一切随你。”好半天时间，杨纪苍老萧条的声音才传过来。“那妾身若是大刀阔斧，伤了些别的事情，可如何是好？”数春听见江嵋声音，眉头皱起来。江嵋显然意有所指，顿时和身边的琼枝和斗雪相互看着，斗雪胆小，更是脸上现出来几分惧意。“别怕！”数春压低嗓子，小小的从牙缝里说着：“她不敢做什么的。”外间，杨纪的声音传来：“何谓伤？如今世道，不是你伤我，便是我伤你。”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竟是杨纪走远了。外面安静一会儿，传来叮叮当啷的声音，接着燕子清脆的声音传来：“哎呀，江娘子，我来收拾。”过一会儿，大厅里安安静静，斗雪走到门边，往外一看，见大厅里面没有一个人，顿时松口气，回头看着数春，紧张的攥着帕子，问她：“数春姐，你手里那把柄，管用么？”数春脸上现出一抹坚决之色：“管不管用，现在谁晓得。但是有了那消息，起码能叫她有几分感激之心。”“万一是你当初听到的，是假的呢？”琼枝担忧的看着数春：“毕竟是闲聊时候人家说漏嘴的，后来又拿话圆起来。”“哼！就木樨那脑子，咱们这些人里，她是最笨的一个，不然当初也不会给卿娘当棒槌使，最先倒霉的就是她。眼下即便是她暂时富贵，那胎里带来的秉xing改不掉。她的话，我晓得那个是真，那个是假。只是，这江娘子，恐怕也不是久托之人。”数春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厉之色。江嵋和燕子端着碗碟走回厨房，将这些杨纪吃剩下的东西给收拾掉。路上江嵋一直在思量，刚才杨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叫自己不要伤害别人，还是叫自己不要管别人，先自己不受伤？江嵋想不明白，就决定晚上杨渔之回来问问他，这些弯弯道道的事情，杨渔之可比自己懂得多的多。如今伐树的工程已经完毕，燕子就没再跟车去山里面。本来她一个女子要跟去，江嵋就觉得有些用她用的太狠，可是实在是摆不开人手。现在她回来，一身素淡利索的打扮，江嵋也不叫她多干活，有心让她歇歇，就叫她跟在自己身边忙活。燕子是个很有心的姑娘，当初跟着小环她们学了些厨房的功夫，顿时厨房更加显得轻松。许贵这几天白天都不在，杨渔之给了他假，叫他好生养着，别累的过头，落下来病根。燕子一边收拾碗盘，一边笑道：“江娘子，你不晓得，许大哥真是有趣，得了假反倒愁眉苦脸的。说什么不愿意回去，纵然回去了，巧榴姐肯定会赶他回来，说在家看他和自己一处，心烦的很。奇怪，夫妻两个在一起，有什么心烦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