扩建过的六个炉灶里，两个上着笼屉蒸东西，剩下的四个，各自站了人，正在做饭。连巧榴都被叫过来，孩子专门放给徐贵管。徐贵这奶爸将几个月大的孩子抱在怀里，不时探头进厨房中，看着忙碌的女人们，心疼的喊道：“那个谁，还不去帮忙！”正站着炒菜炒的叮当响的小环就大声笑道：“晓得啦晓得啦，不会累到巧榴姐的。徐贵，你若是心疼巧榴姐姐呢，就去前头，帮衬着叫他们多点蒸菜，咱们就能少点累啦。”徐贵想一想，正是这个道理，便到了前头去。屋里做好的一排二十张大桌上，都坐着满满的人，门口还有人握着等位子的竹筹，在等待空出来地方。一众七八个茶饭博士正麻利的在屋里来回奔走，看顾着人群。门口的小台子上，还有两个即将轮到的男子，正在拟定菜谱。已经吃上的人，徐贵当然没法干涉，但是对正拟定菜谱的，徐贵却是能出面讨巧的。他抱着孩子往台子前一钻，看见这两个男子一个面白微须，一个方脸上两只酒窝，桃花眼似笑非笑，都穿着颜色虽然暗淡，可是料子十分好的衣裳，就晓得他们不是穷人，登时陪笑道：“两位小哥儿可是点好了？若是心下没决议，我就帮衬着来给说道下吧。”这两个人见了徐贵自来熟，便知道他是这食肆里的人，可是看着他手里还抱着孩子轻拍哄着，又觉得奇怪。徐贵侃侃而谈，指着头顶挂的一溜粉牌，笑道：“两位想来是还没吃过晚上的饭食，那我就首推一个七彩南瓜盅。”当初南瓜盅在府里头江嵋做过，中秋宴上还专门拿出来。那粉牌和普通的不一样，上面除了名字外，还附有写真的彩色图片，都是赵佶手画。当初赵佶被江嵋忽然拉壮丁过来干活，初时还不晓得是什么意思，知道后还推辞半天，说是自己没有江嵋画得好，却被江嵋打了脑袋。一来是江嵋真忙，二来少年徽宗的笔迹，给自己的粉牌画菜单，说出去是多么的招人羡慕啊。那两人顺着许贵的手看去，果然，瞧见了南瓜盅的图片。如今是秋初，小南瓜刚好上来，江嵋也将这道菜当做主打，锅里面提早蒸上了几十只。只是因为价钱稍微高了点，买的人并不多。瞧见这好看的南瓜盅，这两人都点点头，要了两份。徐贵一看有戏，又笑道：“既然点了这道素淡的主菜，不如再来个荤腥的，瞧瞧这个里面，粉丁小酥肉，如何啊？油而不腻，入口即化，选的是上好的猪腰肉，拿小锤子细心捶松了，秘制十八道作料腌制，最后美人素手做成。”顺着徐贵的手势，两个人又看去，果然见到一道菜，若不是徐贵说，他们还真想不到，那就是猪肉，因为那一块块大小相同的肉块上，附着着一层粉红色的颗粒状物体，瞧着漂亮极了。但若是江惜他们在，肯定不叫他粉丁小酥肉，而是直接喊：“粉蒸肉！”推荐完了这一道。徐贵心里送口气，晓得事情成了一半，笑道：“这两道菜，恐怕两位吃不饱，便再来个带点儿素的。瞧瞧这个，梅映红日。”说着手一指。瞧着粉牌上漂亮的菜品，这两人连连点头。三道菜，一道素稍多，一道肉稍多，一道纯是肉菜，若非那种摆谱的人，已经够吃了。这边已经上来的碗盏碟盘已经说明了，大部分的菜，分量都是很足的。恰好，那边有人空出来位子，就有饭博士领着这两人去了，剩下有人传了菜单到后厨房，照着许贵的估计，没多久，这两道蒸菜就能上来。刚刚歇口气，门外走进来个穿着随意的男子，正是寻来的陈大。看门口等了许多人，陈大不耐等下去，他习惯早睡了，就喝门口的人说一声，只是进来看看的。没想到进来后，居然这么的热闹。瞧见抱着孩子的许贵，陈大没由来的一阵艳羡，说不来媳妇的光棍汉，看见别人老婆艳羡，看见别人孩子也会艳羡。剩下选菜单的是四五个结伴的男子，眼下即将空出来的桌子没有，所以他们丝毫不着急，一个个的看着粉牌上面的名字和图画，许贵也不着急，等会儿再忽悠他们。想到这里，许贵忽然回忆起早上江嵋交代自己拿着钱组织满城孩子们喊口号的时候说的那句：“就是好人也给忽悠瘸了”顿时忍不住挂上笑意。一抬眼，许贵的笑容还没下去，见了眼前站着一人，这人看自己孩子热切的目光，叫许贵顿时得意起来。“呦，吃饭？”其实这问的，是废话，谁来食肆里不是吃饭的。但是往往用废话来搭头，叫人更加的能够接受。“倒是想，可惜人太多了。这位小官儿是这食肆的吧，真是好，能够轻易就吃上好酒好菜。”“哈！这个……”许贵打个哈哈，岔开话题，笑了起来：“过了这两日，再来吃饭，就会好些，如今刚刚开门，我家食肆主事叫我们先五折，大伙儿才会这么着急的来。其实现在后厨房里已经忙得火起。”“恩，我刚从羊街那边过来，那边更是挤得不行。听说免费吃饭的号牌已经发满了。”许贵听闻，心里又是骄傲，又是觉得麻烦。今天很多人都是报着观望和看笑话的态度，跑去羊街那边，纵然如此，牌号还发满了，那要是明天呢？本来赵佶怕出了什么岔子，要让本地的官兵去帮忙维持，但是却被江嵋拒绝了，她说吃饭是开心的事情，看到官兵是不开心的事情，纵然有出乱子的危险，也不能叫食客不开心。今晚已经过了大半，但是重要的却是明晚。虽然媚娘说她有办法，可是许贵真心的怕会出事情，但愿老天保佑吧。“恩，那我明天早点来。”看着许贵有些出神，陈大也抬头看着粉牌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顿时口水大流，顿时决定明日早点来吃饭。羊街那边，他就不去了，虽然那边可以免费，可是瞧瞧今天都那么多人，明天他还是排不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