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陈官人这模样,江嵋倒是不好逼迫,只是对满脸凄惶跟进来的刘大姑道:“去报官,就说咱们这里有匪徒闹事,叫官里来人处置。”看她铁了心的要把这两个护卫抓起来,顿时那姓赵的年轻人脸色难看起来,道:“这刁妇,怎么如此泼皮,你今日若是动下的人,看看我会怎生处置你。”看着这年轻人嚣张的模样,江嵋脸上冷寒,并不理他,只是回身催促赵大姑,道:“快去。”“站住!你知道我是谁么!”这男人的脸上,现出难看的神色。江嵋也不搭理,皱紧了眉头,想一想,接口嘱咐了刘大姑一句:“速去速回,顺带让小九过来瞧瞧,这乌烟瘴气的。”本来洪砂一上午就在竭尽心思的调和这局面,已经稍微有了点成效,这会儿听见江嵋忽然发飙,晓得是她动了真怒,之前显得缓和的暂时境况,就要化为乌有,但是又听的江嵋叫赵佶过来,登时心中大安。眼前这年轻人再牛,能比赵佶还强势。虽然江嵋之前三令五申,绝对不能仗着赵佶的身份,来给杨家弄什么好处,她们也都做到了,可是看眼下,江嵋似乎顾忌的没那么多了。似乎从京城里回来一趟后,江嵋xing子就稍微有些变化。那年轻人并不晓得小九就是赵佶,听了她话,还以为是叫城中的什么官员来,登时两条好看的柳眉直竖,指着江嵋道:“你这刁妇!我本拟看你家官人已经给贬黜至此,是以可怜了他,想着若回京城,就给那蔡泉州说说好话,叫他不再被太姑奶职责,想不到你……哼!这下,叫你们统统好看!”看他忽然口出狂言,甚至拿蔡确来威胁人,屋里众人脸色都是不好,就连发傻的陈官人都有几分动容。旁人的官位名声,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才学能力,慢慢的一步步熬出来的,哪里像他,天生就有个好爹妈,一步登天。蔡确而今有快六十岁了,已经被贬黜到惠州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来弄什么蔡堤,若是再给朝堂呵斥,甚至因为这种事情,给本来属穷乡僻壤之地的惠州加税,只怕这老人承担不起。“你何德何能,居然敢说出这等诛心之论,不怕遭天谴么!”江嵋大声呵斥出声:“蔡堤利国利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你这小人居然落井下石。这天下,不是赵家的天下么,你怎么能如此糟践,配得上你的姓氏么?”这一番呵斥,叫这年轻人脸色泛白,又涌上一股恼怒的青意:“住口!”他话刚落拍,就听见门外一个淡淡的声音说道:“住口?你叫谁住口啊。”方才刘大姑给江嵋吩咐着去衙门告状,并去找赵佶,刘大姑出去后,门并未关上,而是虚掩着,这会儿给人从外面一推,便开了。之间赖公公迈步进来,一副富家翁打扮,瞧着颇有几分气度。江嵋看这情形,心里咯噔一下——赖公公怎么来了。赖公公到了六安后,一副要在这里养老的架势。他本来是皇帝和高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在两边势如水火之时,都能起到调停作用的,却急流勇退,瞧着这摸样,是不打算再回宫里了。但是对于本地的人来说,赖公公还是非常有威严的,毕竟,可没有谁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说是赖公公再也不走了。只是,江嵋想到的,却是赖公公会不会晓得了这里来了这个姓赵的消息,才巴巴的过来看。据丁道的说法,这姓赵的来到,也不过是今早上的事情。赖公公现在不住在城里,而是住在郊区一座别院里,那么,要么是有间食肆里有他的眼线,要么是衙门里有他的眼线,将这消息传递给他知道,他才能够这么快来到。要不然,怎么和江嵋关系真正亲密的赵佶反倒没来呢。想到这里,江嵋就有些不舒服。赖公公来到此地,八成是为了调查她的皇亲身份,加之还有监督威胁的意味。虽然之前和家里的两位老人也有来往,可是江嵋是八王之后的消息,也是他传递给赵姑父知道的,不然怎么会有赵姑父哪怕跟江嵋夫妇闹翻,也想要娶江惜回去做孙媳妇的事情呢。但是,江嵋心里还是报了万一的希望——希望赖公公只是因为别的事过来,正好撞上了。赖公公虽然是太监,可是年纪大了,说话声音就没有那么尖利,腔调虽然还是偏高,可是因为老年人声带松弛,就不怎么明显了。这姓赵的并未把赖公公看在眼里,瞪着好看的眼睛道:“你又是哪个?真是反了天了!这小小的六安县城,怎么恁多土匪。”如此说来,在他的眼里,赖公公是土匪,江嵋夫妇是土匪,连带着还未来的赵佶也是土匪了。赖公公平时对人笑眯眯的,可是不代表他脾气好,要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个词叫“笑面虎”呢。江嵋每每觉得,赖公公不管做什么,都颇有深意,而且时常感觉,他心机很是深沉。这会儿被人说是土匪,赖公公并不辩解,只是拢着袖子淡淡看了那姓赵的年轻男子一眼,缓缓开口,道:“你阿翁身子还好,他算是宗室子弟里面高寿的了,今年八月十九,便要过六十岁生辰了吧。”这年轻人一听,登时骇然,道:“你……你认得我阿翁?你是哪个?”“当然认得!”赖公公这会儿气势上来,冷目如电,看着他:“还是前朝身后,你阿翁带着你姨母,到宫里看太皇太后,你姨母倒是很出息,你爹便是没什么出息,连爵位都没承上。”赖公公毫不客气的评点着:“不然,怎么没见过你爹带你们兄弟进宫啊?”刚才这年轻人一口一个自己和高太皇太后关系如何,而今却被拆穿了,原来只是在前朝的时候,他爷爷还得势时的事情。虽然现在祖宗的余荫还在,但是早没法和先前比了,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