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赖公公拆穿,这年轻人虽然尴尬愤恨,可是心里却更加警惕。赖公公到底是谁,怎么晓得他身份的,而且,听他口气,似乎是宫里出来的,难道是当年的哪个小王爷不成。若是这样,那可是真正的皇子皇孙,和他这样沾了一丁点血脉的,不是一个水准的呀。他想着,就心中发寒。赖公公这番话,立刻就表明了,他绝对是有备而来,不是随意路过,江嵋也警惕起来。要是衙门里被赖公公搀和进眼线,她是管不着的,但是酒楼这边,可就麻烦大了。若是那眼线只是听命于赖公公,倒是好说,可是因为考虑到现在的地域xing问题,眼下食肆里面招收的都是本地人,说的一口六安话,虽然招聘的时候也有考虑过外地客人问题,所以有几个“精英”是会讲一口官话的,但是亦都是土生土长六安人。那么,问题就有些麻烦——赖公公怎么会能叫这些六安人听从他的话呢,八成就是收买了,既然他收买得,别人也收买得,自己这食肆,那些赖以为生的各种新鲜事物,岂不是对别的客商来说,也是透明的?正在江嵋忧虑之时,那赵姓的好看男子忽然跳起来,指着赖公公大声道:“不对!你不是我那些叔公叔伯们!他们都在东西两京,哪儿能到这些地方。”然后洋洋自得的看着赖公公:“冒充皇族,可是天大的罪过,要挨板子的,你年纪这么大,想来受不住,不要自讨苦吃。”这会儿那几个博士已经在江嵋的示意下,把菜色一样样的端上来的,放在桌上,虽然没有人去吃,可是香味却叫人食指大动。赖公公一边拿丝巾擦着手,一边淡淡的捏起筷子,道:“谁说咱家是王公贵族了?咱家,哼哼,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下等人。怎么?赵鹭,你以为咱家是何人啊?”赵鹭登时愣住了:“你……不可能!啊……我……我晓得了。”赵鹭的面上,顿时露出惊慌失色的表情来。这人,一定是宫里面的公公了,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难道是哪位皇爷来到了这穷乡僻壤里玩耍不成,这下,可是麻烦了。他面如死灰,一屁股倒坐在凳上,幸而,这凳子不像是普通的独凳,则是有把手靠背的,所以没有摔过去,而是做的稳稳当当。“眼下也到了中午,大家伙儿吃饭吧。”赖公公就似主人一样,招呼起来。有了赖公公,起码这赵鹭不敢放肆,但江嵋是女子,当着这么多外男的面,却是不能加入饭局的,虽然说这是十二人的大桌子,连带上洪砂、杨渔之、客商并赵鹭、赖公公,也才五个,远远坐得下。洪砂见赵公公开吃,就行礼和江嵋一起退下。到了隔壁屋子,江嵋招呼着人去做点小菜,最好爽口些,并下两碗青菜鸡汤面线来。忙累了一上午,吃些这个,最好不过。洪砂感激的对着江嵋点点头,脸上的疲惫和担忧之色涌了上来:“江娘子,这次恐怕是麻烦了。”“别担心,我叫了小九来,他不敢妄动。你看看,只一个赖公公就压得他没法动弹呢。”江嵋拍拍洪砂的手,宽慰道。“不是呢,我是怕杨家牵扯进惠州的案子。我记得江娘子说过,那时候在惠州,官人是曾经给那个蔡堤出谋划策的,而且还做了不少的事情,所以前后才耽搁了两三个月方能回到六安。这东西很容易查证到,有心人若是要做些什么,可是个大好几回。”江嵋心里咯噔一下。洪砂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当年车盖亭诗案,几乎朝堂上所有的新党都被网罗一空,但是因为最后杨渔之拿着江嵋交代下来的那些歪理,加之和其余众人在舆论方面造势,闹的纷纷扬扬,最后虽然大部分新党都落个流放贬官的下场,可是并没有达到旧党预想的局面——起码现在蔡确就过得似乎挺好,还盖起来什么蔡堤,他们当初可是想把这老爷子整的欲死后快的。看着江嵋忧虑的面孔,洪砂咬了咬唇,摇头道:“兴许是我想多了吧。”不多时,饭菜便上来了,两女默默吃完,过会儿,便有人通告,说是那边也吃喝完毕,可以过去了。江嵋这才和洪砂一并挪步,但是想到刘大姑已经去请赵佶有大半个时辰了,怎么人还不到,心里就生疑。食肆是有马车的,这样急事,肯定是坐车去,方才刘大姑下去没多久,也听到了马车声音从院子里出去,赵佶住的地方又在城中,离这里并不远,怎么会如此久时间都不来呢。她却不知道,这会儿赵佶并不在自己家,而是在杨家宅子。杨家老宅子那边,早就闹成一团了。自打江嵋给两个孩子搬到远离赵姑父所居地方,虽然不过一天时间,可是赵姑父也看出来江嵋的心意,他们夫妇两个,恐怕是很难接受将孩子给他家做媳妇的。想来也是,江惜在家中虽然是女孩儿,可是地位并不比杨书汝低到哪里去,儿子女儿都是宝贝儿,杨纪也没见得重男轻女,况且,他也是知道的,江惜才是江嵋亲生的,她没有虐待杨书汝就算是个好人了,何况现在视如亲生,但是要她刻意偏向杨书汝,却是不太可能的。思来想去,赵姑父觉得自己在杨家住的时间也够久了,决心去找杨纪说个明白。江嵋小夫妇听了他一番言辞,没有上来质问无凭无据就靠他一张嘴,就叫女儿嫁过去,八成是在骗人就算仁义了。但是若是找杨纪说,杨纪一定会应下来的。他想回家去了。虽然家里没什么人惦记他,他老来独居,并不和两个儿子住在一起,又没有什么姬妾,只有一个伺候的老仆,还是去年才找的,没什么感情,也向家报过信说起行程,可是心里还是想着要回去蜀地。六安再好,也不是家乡,何况他打心底里觉得蜀地比六安要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