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没回答谢淮衣的这个问题，反而问了个不相关的话，“小谢，你如今还在朝中为官吗？”“啊，是，”谢淮衣愣一下，回答，“当时我回京早，又有我大哥帮我，我在朝中官职未退。”沈宁点头，若有所思。看谢淮衣不解地看着她，沈宁朗声一笑，“放心，小谢，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寻短见。”可谢淮衣担心的目光并不减，沈宁目光往旁边漂移下，轻轻闪烁了下，低声，“你放心，即使事实证明苏珏已经死了，我还是不会寻短见。没错，我坚信他没死，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但我头脑并没有发昏……他活着的几率，太低了。”沈宁目中有仇恨，“这是他想要的江山……却被他的父皇和兄弟一起谋夺，我怎能放下这些去寻死？！”谢淮衣被沈宁目中的恨意冻住，一时间打个哆嗦，他从未在人眼中看到这样强烈的感情，让人寒的害怕。是啊，这就是沈宁，不管是爱还是恨，沈宁的感情都无比强烈。苏珏曾经还跟他讲，“她的眼睛总是一闪一闪的，总是在笑，又总在恨。我常想，这么浓烈的感情，活着该有多累，多辛苦。”苍天有时候很可笑，苏珏本身的感情是极为淡的，可他爱的人，却是感情比谁都浓烈的女子。谢淮衣想到那些过往，心中又一痛。苏珏已经死了，他再不会跟他说这些了。谢淮衣只低下头，不敢看沈宁的眼睛，他轻声，“你的意思是什么？或者，你需要我做什么？”沈宁看他一会儿，凑近看他，笑容冰冷，却有些狡黠，“小谢，你敢跟着我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反吗？”谢淮衣一震，瞪大眼看她，沈宁还在笑，眼中却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沈宁笑道，“江山社稷，那是什么？是用来玩的。你们这些男人，为它抢破头，我沈宁却不会。嘿，江山算什么！还不是供我吃喝玩乐打砸抢烧的，我沈宁，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再看不顺眼，它再让我不高兴，我就抽了它！谁辜负我珏哥哥，就是辜负我沈宁，我沈宁不会让他好过。”谢淮衣呆呆地看着他，突然理解苏珏在信中，只说让他护着沈宁，却不提让他保护沈宁。苏珏太了解沈宁了，沈宁这种人，不需要人保护，谢淮衣要做的，是保护其他人，不被沈宁的发疯连累，不被沈宁波及到生命安全。苏珏是让谢淮衣护着沈宁，让沈宁不要发疯的时候，把天下人一起拿来玩。谢淮衣从来都是最听苏珏命令的。可是这一回，他看着沈宁发亮却冰凉的目光，突然就不想再听苏珏的话了。他也有恨，他也有怨。苏珏为人大度，为人宽广，即使他父皇算计他，他兄弟算计他，他都能大方一笑，不跟人计较。可是谢淮衣做不到！他只是个正常人，他永远修炼不到苏珏的高度！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为了一个皇位，先皇是如何猜忌苏珏，是怎么把苏珏从京中四绝之首，逼向清宴……他也恨，他也怨，他也觉得不公！为什么那些人那样贪婪！他们想要皇位，就要好了！苏珏是什么样的人，即使他们真的要皇位，明明白白地跟苏珏说……不，即使不说，苏珏不也退让了吗？可他们还嫌不够！他们让苏珏死！苏珏心甘情愿死，可是谢淮衣却不甘心！苏珏不仅是他的上司，他还是他谢淮衣的好友！他们相识十多年了，谢淮衣在沈宁来之前，就已经认识苏珏很多年了！可是苏珏死了，他竟然不要他这个好友报仇？！谢淮衣对沈宁道，“你要做什么，我陪着你。”沈宁看他，不言语。谢淮衣朗声笑，一字一句，“苏珏是我谢淮衣的朋友，那些害死他的人，你不愿意放过，我也不愿意放过。苏珏让我护着你，所以如果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给你递刀子……阿宁，你要毁了这天下吗？”“不，我要从太子……啊不，现在改叫皇帝陛下了，我要从他手中夺走他费劲千辛万苦弄来的天下！”沈宁冷声笑，“他自有他的立场，他想当皇帝，也没什么。他最不该做的，就是和他那个父皇一起，逼死珏哥哥。他们有本事逼死珏哥哥，就要有本事承受我的报复。”“你要怎么做？”谢淮衣轻声问。沈宁垂下眼，摸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脑中思路千万条，已经开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她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自古以来，要乱，要从内院开始乱。”她猛地抬眼，看向谢淮衣，“小谢，我忘了告诉你，我怀了珏哥哥的孩子。”“啊？！”谢淮衣惊讶，低头看向她小腹。然后突地想起那一夜，第二天，苏珏还报复了他一番。那时候觉得自己万分委屈，现在想来都很难过。他温柔地看着沈宁小腹，柔声，“若是……若是真的，至少……”“至少我们还有珏哥哥留下的骨肉。”沈宁接下谢淮衣没有说下去的话。她在牢狱走两圈，道，“现在新皇已经登基，是要大赦天下。沈婉玉肯定不会这样放过我，她会想办法把我弄死。所以小谢，我们得快些做了。”她微微一笑，“沈婉玉不是恨我吗？那好，我就过去陪她玩一玩。小谢，我要做新皇的后妃。”谢淮衣木然地看着她，理解不了她的思维。但他知道沈宁很聪明，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可是仍然觉得接受不能，“你要带着苏珏的孩子……嫁给皇帝？！就算我、我不跟你计较这个，你现在被关在牢房啊，阿宁，你要怎么去宫里？难道皇帝还会专门跑来天牢，看你吗？啊是了，我想起来了，以前他还喜欢过你。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了……你确定他还喜欢你吗？”沈宁横他一眼，“笨死你算了。他爱不爱我，喜欢不喜欢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总有办法让他必须娶我，还让我在宫里的位份不会低。想想能把沈婉玉给气得半死，真是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