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低声议论的丫头急忙分开站好，见苏靖贤进了院门便行礼问安。“卿蓉姑娘歇了么？”苏靖贤走近几个丫头，低声问道。大丫头绢儿回道：“方才三少爷送来了燕窝，柳妈拿去炖汤了，姑娘就在屋里，也不知歇没歇。”楚茵音躺回软枕，强压下心头的烦躁，柔声道：“是伯父来了吗？快请进来坐吧。”随着脚步声响，一脸笑意的苏靖贤推门而入。楚茵音撑起身子问安，苏靖贤忙赶上来说道：“你身子还没好呢，好生躺着吧。”楚茵音虚弱地笑笑，躺回去说道：“有劳伯父挂心，我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丫头搬来椅子放在榻前，苏靖贤坐下来，和蔼地笑着说：“可巧今儿我得闲在家，听说方才老祖宗带着秋凝眉来看你，没什么事吧？”“有祖奶奶在，自然都挺好的。”楚茵音垂下眼帘，面色温婉地说。已经得知详情的苏靖贤尴尬地笑笑，向跟来的丫头招招手道：“这眼看就晌午了，我差人煮了银耳莲子粥拿过来，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多谢伯父。”楚茵音柔声道谢，代替柳妈伺候的丫头走过来接过粥碗放在榻上的矮桌上。苏靖贤看看候立的两个丫头，摆摆手说：“你们都退下吧。”两个丫头行礼应是，低着头退了出去。楚茵音转转眼睛，心里加了防备，看来老爷子这趟来是有事啊。苏靖贤看着丫头们走了，转眼瞧见窗子开着半扇，便起身关好，嘴里说着：“既然身子还没好，小心点别再受了风。”“我是方才听见有人哭，才打开窗子瞧瞧的。”楚茵音说道。老爷子关窗，明显是不想外人听见他们说话，楚茵音心头一转，大概猜到老爷子的来意。“哦，内宅的一些家常琐事，总是这样吵闹的，呵呵呵……”苏靖贤笑呵呵的又坐下，往前稍探了探身，压低声音道：“卿蓉啊，你能否告诉伯父，你带来那嫁妆是从哪来的？”楚茵音淡淡一笑，低声回道，“实不相瞒，这秘药乃是爹爹探查楚府时偶然得到的。拿到如此至宝，爹爹舍不得献给皇上，放在府中又怕招来祸事，便给了卿蓉做嫁妆。”苏靖贤抚着胡须缓缓点头，口中应道：“与我所料不差，果然如此。”“伯父无需担忧，”楚茵音又说道，“此秘药在民间鲜少有人知道。就算谁看见了，也不会认得。”“说的也是，”苏靖贤老怀宽慰地说，“倒是我杞人忧天了。”除去心头疑问，苏靖贤心情大好，与楚茵音随意闲聊两句，便告辞而去。守在外面的丫头见老爷子走了，便进屋候着。万分疲累的楚茵音吩咐丫头不要打扰她，之后看也不看矮桌上的银耳莲子粥，眼睛一闭睡了过去。这一觉楚茵音睡得颇不安稳，不知是因听到丫头的哭声勾起伤心事，还是冥冥中感到将有大难临头，总之她是噩梦连连，没多久便从噩梦中惊醒。倏然睁开眼睛，眼前是柳妈关切的脸，正拿着帕子为她轻轻沾去额上冷汗。见楚茵音醒了，柳妈担心地说：“是不是做噩梦了？看你出了一头汗。”“嗯。”楚茵音娥眉微蹙，轻轻点头，撑着身子坐起来。“怕是累着了吧，听说我刚去厨房老爷子就来了。”柳妈扶着她靠软枕坐好，将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从矮几上拿过汤碗说，“这是燕窝汤，已经放温了，先喝点解解渴。”楚茵音后怕地接过汤碗，脑中还回荡着梦中那布满血色的黝黑宅院。拿起瓷勺舀了一勺微红的汤汁移至唇边，还未等她张嘴，外面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姑娘！姑娘救救奴婢吧！奴婢没做错什么事，不想被卖到暖香院！姑娘！”楚茵音吓得一哆嗦，连勺带碗全掉在锦被上。“哎哟！这是谁在那鬼叫呀！”柳妈见燕窝汤洒了一被子，满脸心痛地拾起碗勺放在矮几，又将湿了的锦被拿走，从柜子里抱来一条新被子给楚茵音盖上。楚茵音没有理会柳妈忙活，伸手打开窗子张望。只见一个发辫散乱痛哭流涕的丫头，被四五个彪悍的媳妇按在院门外的地上捆绑起来，几个媳妇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伺候楚茵音的几个丫头围在大门旁，看着那哭喊挣扎的丫头被媳妇用帕子堵上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柳妈，去看看，能救下就先救下再说。”楚茵音吩咐道。“哎！”柳妈不做他想，转身快步赶过去了。楚茵音伸长脖子，看着柳妈走至院门口。丫头们见柳妈过来，纷纷闪退两旁。几个媳妇嘴里不干不净地拖拽着挣扎的丫头欲走，柳妈上前拦住了她们。“哟，这不是何小姐房里的柳妈嘛。”主事的媳妇迎起笑脸上前道，“真是罪过啊，怕是惊着小姐了吧？”“可不是嘛。”柳妈瞧瞧被几个媳妇押着泪流满面口不能言的丫头，见那丫头哀求地看着她哭，便于心不忍地说，“这丫头犯了什么错，竟闹出这么大动静。”主事媳妇皮笑肉不笑地瞥一眼院子里，从卧房窗内望着这边的楚茵音说道：“惊着小姐是我等的不是，不过这丫头是我们二少奶奶房里的，二少奶奶想怎么处置她，我们做下人的是插不得嘴的……”两个人正说着，那被媳妇押着的丫头猛地挣脱钳制飞奔进院门，扑到楚茵音窗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祈求地看着楚茵音呜呜大哭。主事媳妇脸色一变，呵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快把她抓回来！”她身后的几个媳妇匆忙追上去，柳妈脸色一沉，身子飞转扬手轻拨，将几个已经跑进大门的媳妇拨得转了几个圈，头晕目眩地撞在墙上。“哼！”柳妈脸色冰寒目光如刀，盯着那吓得脸色苍白的主事媳妇说，“我家小姐的院子，也是你们这等下人随便能闯的？”“哎呀，怎么跑到这里闹起来了。”忽而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因柳妈露这一手正心惊胆战的主事媳妇忙回头看。柳妈倒是先看见带着贴身丫头走过来的大嫂，立刻扬起笑脸道：“大少奶奶来了。”大嫂笑着点点头，走至大门前，看看几个低头靠墙站着的媳妇，又看向院子里跪在窗前哭的丫头，说道：“什么大不了的事，竟闹到卿蓉这里来，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越发不懂规矩了！”主事媳妇面色一惊，低下头道：“大少奶奶，白芷那丫头冲撞了二少奶奶，二少奶奶命我们几个将她赶出去。”不待大嫂说话，一直望着院门的楚茵音扬声道：“大嫂，快进来坐吧，不必理会下人们胡闹。”说罢，楚茵音垂眼看向跪在窗前的丫头白芷说：“你也别哭了，跟柳妈下去洗洗，瞧你这小脸哭成什么样了。”柳妈听楚茵音说这话，便招呼大丫头绢儿请大嫂进屋坐，而后快步走过去扶起跪着的白芷，拔了她嘴里的帕子松了绑，低声安慰着去厢房洗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