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分寸便是:先单独打了,赢了便是赢了面子;若是时局扭转,君凌轩一直处于下风,那便开始混战。博修华跟在君凌轩身边多年,对他的行事风格极其了解!若不是他够腹黑奸诈,轩辕阁怎能屹立于江湖不倒?骆贵腾倒也没想占君凌轩便宜,君凌轩应战,他便到主动到潭河边上,远离双方军队,真正的单打独斗。博修华护着唐棠,指挥他们退后几尺,推到栖坞的城墙上观看。君凌轩单手负在身后,闲闲等着骆贵腾出手。骆贵腾冷笑,“你倒是算一名君子。”“骆将军何尝不是呢?但求一死,换你身后数万士兵的性命?”君凌轩不轻不重应着。“谁生谁死,还言之过早!”骆贵腾倏地出手,掌风凌厉。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出手极快,潭河中的船摇摇曳曳,根本看不清这两人的身影。唐棠看得眼都花了,“修华公子,他没事吧?”博修华摇头。唐棠蹙眉,不知博修华是想表达没事,还是不知道。于是她决定自己看。她定定看过去,什么都没看清,忽然听到博修华说了一句:“卑鄙!”她心一凉,乍一眼过去,君凌轩已经退到了潭河的另一条船上,雪白的衣衫中有红梅点点,鲜艳刺目。她倒抽一口气,转身就想下城楼,“我去命令他们攻城。”博修华拉着她,“暂时不用。”“他受伤了。”唐棠大声说。博修华按住她,指指骆贵腾那头。只见骆贵腾一条胳膊软绵绵吊着,脚边一滩鲜血,更加骇人。君凌轩慢慢擦干净脸上被溅到的血迹,“骆将军,还打吗?”骆贵腾忍着疼,“你……你为何没有中毒?”他明明在船上洒满了一种叫终安的粉末,这粉末能让人昏睡,浑身乏力,君凌轩在船上这么久,按道理也应该发作了才是!君凌轩摇摇头,颇为无奈道:“人在江湖,身上总会带几样避毒的东西,骆将军日后要是想下毒,起码得找一个像北祁国师大人一样的人物,才能毒倒朕。”君凌轩明明知道他找过北祁的国师,可是北祁太子祈雷不答应,国师就没跟他合作。他在这个时候提出,分明就是取笑他!骆贵腾恼羞成怒,抬起没受伤的手,一出手嗖嗖便是数十枚细如银针的暗器。君凌轩起身,连连退过数条船,那些暗器掉到河面,河水都隐隐泛黑起来。“骆将军出战时,都是这样的手段吗?”君凌轩问。骆贵腾板着脸,阴鸷道:“你不需要知道!”他从腰间抽出软剑,抬手就朝他刺去;君凌轩躲了几下,博修华倏地从城门中丢下一把银白色长剑丢下,他稳稳接住,两把长剑这才交起手来。唐棠在一旁捂脸,说什么单打独斗,应战的时候剑都不带,好丢人啊!两人都是难逢对手,对打也用了几分心思,银白色的亮光闪闪,两人剑法都不错,一时间竟然势均力敌起来。不消片刻,骆贵腾就处了下风,脸色苍白,握剑的手也虚软无力起来。长剑横在他脖间,君凌轩脸上毫无胜利的快感,“你是输在自己手上。”若不是他事先下毒,惹恼了他,君凌轩也不会一下子就下狠手,废了他一只手。骆贵腾撇开脸,“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既然输了,那便随你处置。”他清清喉咙,道:“潭江城里的士兵听着,从今日起,归顺东陵,与我无关!”“将军!”潭江城的城墙上一片哀声,他们跟随骆贵腾十数年,乍地看到骆贵腾即将要死去,怎么接受得了?部分冲动的士兵立即冲出城门,想要跟君凌轩决一死战。可他就站在那,银白色的长剑横在骆贵腾颈上,他们靠近一分,骆贵腾颈上的伤口就深一分。为首的士兵不敢再走了。骆贵腾堪堪闭眼。唐棠跟博修华等人也从栖坞中出来,她迈着碎步走到骆贵腾面前,平静看着他,“还不赶快喊你的士兵回去?”骆贵腾定定看着她,不肯开口。唐棠笑了笑,灵动的眼中慧黠飘过,“让我猜猜,你这一心求死,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这城中数万士兵的性命,还是为了骆保?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带着骆保一起过来的。修华公子接管的人里面没有骆保,你是不是把骆保藏在那几万士兵当中了?”骆贵腾两个让他看重的儿子,骆忠还在唐棠手上,骆保被他连累,困在城中。原本圆头圆脑的富家公子已经不见,只剩下一个皮包骨头的小孩子,骆贵腾深信,饶是现在唐棠跟君凌轩再看到骆保,也要花很多时间辨认,所以才费心安排了这一出戏。他死不要紧,骆忠死了也不要紧,骆保可要保住啊!若是连骆保也死了,骆家就绝后了。只要瞒过此刻,骆贵腾深信,日后君凌轩跟唐棠发现骆保了,皇甫仁也会帮骆保求情的。毕竟骆保是他的外孙。没想到,他没瞒过任何人。那两个人,他们身在局中,心明如镜。骆贵腾倔强说:“不是,骆保已经被送去西澹国了,这是我跟西澹国的约定;只有把骆保送去西澹国作为扣押,西澹国才会给我提供粮食。”唐棠挑挑眉,“哦?”纤纤玉手一指,她指着河对岸的人,问:“那骆将军能不能解释一下,那头的人是谁?”骆保从城门远远跑出来,瘦骨如柴的身子颤抖着,“爹!”骆贵腾瞪大了双眼,对着那群士兵怒吼,“快送公子去西澹国!”那群士兵回过神来,拉着骆保往回走,骆保不愿意,死命挣扎,想跑到骆贵腾身边,甚至有士兵还被他打伤。骆贵腾眼中满是绝望,“骆保,你走!”骆保摇头,“来不及了,爹!”现在这个时刻,就算他要走,君凌轩跟唐棠也不会答应的。与其孤零零死去,还不如跟他的爹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